在大島,除了氣勢磅礴的火山地貌,還藏著一處令人過目難忘的自然奇觀——黑沙灘。
這種獨特的沙灘由遠古火山噴發時湧出的熔岩流入大海,在海水急速冷卻與經年累月的衝刷、侵蝕下,碎裂成細密的黑色顆粒,最終鋪展成一片如墨般深邃的海岸。
湯予竹決定帶小湯圓親身體驗這片神秘之地,去觸摸大地留下的痕跡。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位於大島東南角的punau"u黑沙灘。這裡不僅是夏威夷最負盛名的黑沙灘之一,更因沙質細膩、色澤純正,以及常有綠海龜上岸棲息而聞名。陽光下,黑色沙粒泛著微光,像無數細小的黑曜石碎片灑落在海岸線上,與碧藍海水和翻卷的白浪交相輝映,構成一幅既原始又壯麗的畫麵。
從火山國家公園驅車前往,一路穿越火山岩荒原,裸露的玄武岩如大地的傷疤,層層疊疊向遠方延伸。隨著距離海岸越來越近,空氣也悄然變化——乾燥的火山氣息被濕潤的海風取代,鹹澀中夾雜著一絲清涼。車窗外的植被漸漸茂密起來,低矮的灌木與高聳的椰樹交替出現,預示著海洋的臨近。
當車子繞過一道山彎,眼前豁然開朗——那片傳說中的黑沙灘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視野中。湯予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眼前的景象極具視覺衝擊力:整片沙灘如同被潑灑了濃墨,烏黑發亮,綿延數公裡,與湛藍海水形成強烈反差。浪花拍岸,碎成雪白的泡沫,在黑沙上短暫綻放後又悄然退去,仿佛大自然親手繪製的一幅水墨畫。
湯予竹將車停在路邊的觀景台旁,牽著小湯圓的手走向沙灘。剛踏上那片黑色沙地,小湯圓就興奮得跳了起來。他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抓起一把沙子,眼睛睜得圓圓的。“黑……沙!”他喃喃道,看著細沙從指縫間緩緩滑落,像流動的夜色。黑沙沾在他粉嫩的手掌上,黑白分明,顯得格外有趣。他咯咯笑著,又捧起一捧,輕輕撒向空中,看它們在陽光下如微塵般飄散。
湯予竹脫下涼鞋,赤腳踩進沙中。觸感出乎意料地柔軟溫潤,像是踩在曬暖的絲綢上,微微帶著太陽的餘溫。她沿著潮線緩步前行,腳底感受著沙粒的細膩與海水退去後的微涼。每一步都留下淺淺的腳印,很快又被湧上來的浪花抹平。
沙灘上遊客不多,三三兩兩散落在各處。有人架著相機專注拍攝,有人席地而坐,靜靜望著海天交界;還有孩子像小湯圓一樣,蹲在沙地上堆城堡、挖坑洞。遠處海麵,幾塊礁石露出水麵,上麵趴著幾隻體型龐大的綠海龜。它們背甲油亮,紋路清晰,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仿佛早已習慣了人類的目光。
“小湯圓,你看那邊。”湯予竹輕聲指著,“是海龜哦。”
小湯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刻激動地拍起手來:“烏龜!大烏龜!趴著!”他蹦跳著想往前衝,湯予竹連忙拉住他的手,蹲下來柔聲提醒:“我們要慢慢走,不能嚇到它們。它們在這裡休息呢。”
兩人保持著安全距離靠近,靜靜觀察。海龜一動不動,眼皮微合,呼吸緩慢而平穩,仿佛完全不在意周圍的動靜。湯予竹掏出手機,調整角度,為小湯圓拍下一張又一張照片——他站在黑沙灘上,仰頭望著海龜,笑容燦爛;他蹲在沙地上,手裡捧著黑沙,眼神明亮;他踮起腳尖,仿佛想數清遠處礁石上有幾隻龜……每一張都記錄下這一刻的純真與驚奇。
拍完照後,他們在一處樹蔭下坐下。幾株高大的椰子樹斜伸著枝葉,投下斑駁的陰影,正好擋住正午熾烈的陽光。湯予竹從背包裡取出水壺和切好的木瓜、香蕉,遞給小湯圓。他一邊啃著水果,一邊繼續玩沙。他找來一把小塑料鏟,認真地挖坑、堆塔,還把自己的小腳丫埋進沙子裡,隻露出腳趾,咯咯笑著讓姐姐看。
湯予竹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湧起一陣溫柔。她抬頭望向大海,浪聲輕緩,海風拂麵。這些黑色的沙粒,曾是地底奔湧的岩漿,滾燙、狂暴,毀滅一切;如今卻被時間與海水磨平棱角,化作腳下這片寧靜的沙灘。她忽然覺得,自然的力量既殘酷又慈悲,它摧毀,也孕育;它帶走,也留下。
趁著休息的間隙,她開始給小湯圓講起黑沙灘的來曆。“你知道嗎?”她指著遠處的火山方向,“這些黑沙,是從山裡流出來的岩漿變成的。那時候岩漿可燙了,能融化石頭,連鐵都能燒穿。”
小湯圓睜大眼睛:“那……它會燒到小魚嗎?”
“有時候會,”湯予竹點點頭,“但海水很快就會把它冷卻下來。就像我們煮東西,火太大就加點水,慢慢就變涼了。”
“那沙子本來是紅色的嗎?”他歪著頭問。
“不是哦,”她笑著解釋,“它一開始是紅的,因為太熱了,像火一樣。可一碰到海水,‘嘶——’的一聲,就炸開變成黑的了。”
小湯圓聽得入神,小嘴微張,仿佛在腦中描繪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又問:“那海龜不怕燙嗎?”
“它們聰明著呢,”湯予竹說,“它們隻在岩漿不來的海灘上曬太陽。而且現在早就冷啦,你看,沙子都不燙手。”
小湯圓點點頭,似懂非懂,卻又覺得無比神奇。他抓起一把沙子,輕輕撒向空中,像在模擬一場小小的火山噴發。
夕陽漸斜,海麵染上一層金紅。黑沙灘在暮色中顯得更加深邃,像一塊巨大的天鵝絨鋪展至天邊。湯予竹牽起小湯圓的手,準備離開。臨走前,小湯圓回望了一眼那幾隻依舊趴在礁石上的海龜,揮了揮手,輕聲說:“再見,大烏龜。”
他們沿著來路返回,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細微的聲響。後視鏡裡,那片黑沙灘漸漸隱入暮色,卻在記憶中愈發清晰。這一天,不隻是旅行的一站,更是一次關於自然、生命與時間的溫柔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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