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京市的高樓輪廓在漸亮的天色中靜靜矗立，仿佛披上了一層薄紗，顯得格外靜謐而莊嚴。
湯予竹已經醒了，確切地說，她幾乎徹夜未眠。
身旁的小湯圓還在熟睡，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懷裡緊緊抱著那隻略顯陳舊的藍色鯨魚玩偶，呼吸均勻綿長，像一首輕柔的安眠曲。
他粉嫩的臉頰上，長睫毛微微顫動，像兩把小扇子，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陰影。
湯予竹側躺著，目光溫柔地落在弟弟臉上，一寸一寸描摹著他稚嫩的輪廓。她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發絲，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不舍。今天，她就要送他去全日托的幼兒園，然後獨自啟程前往鳳凰山軍事基地，開始為期半個月的軍訓。這是他們姐弟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分離。
她緩緩起身，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動作輕得仿佛怕驚擾了空氣中浮動的塵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聲響。走進廚房，她打開燈，暖黃的光線灑滿小小的空間。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準備早餐——這將是未來半個月裡，她為弟弟做的最後一頓家常飯。
廚房很快彌漫起溫暖的食物香氣。她先熬上小米粥，金黃的小米倒入沸騰的水中，咕嘟咕嘟翻滾著，漸漸變得粘稠，散發出穀物特有的醇香，像是童年記憶裡的味道。接著，她取出兩個雞蛋，在碗邊輕輕一磕，蛋液滑入碗中，澄黃透亮。她加入少許鹽和溫水，用筷子飛快攪打，直到蛋液表麵泛起細密的泡沫，細膩如乳霜。蒸鍋裡的水早已沸騰，她將蛋液碗蓋上盤子，輕輕放入蒸格，調至中火，確保蒸出的蛋羹嫩滑如脂。
趁著蒸蛋的間隙，她把昨天買好的鮮肉包子放進蒸籠加熱，又從冰箱取出胡蘿卜和黃瓜，用模具切成星星和花朵的形狀。橙紅與翠綠交映，像是為孩子精心準備的一幅畫。她還特意切了一小碟蘋果片，擺成笑臉的模樣，希望能讓今天的早餐多一些歡快的氣息。
七點剛過，小湯圓揉著惺忪的睡眼，穿著印有小恐龍圖案的連體睡衣，搖搖晃晃地走到廚房門口，聲音軟糯：“姐姐……”
“醒啦？”湯予竹立刻轉身，擦了擦手，快步走過去蹲下，一把將他抱起來，“小湯圓真乖，姐姐給你做了好吃的。”
她把他安置在專屬的兒童餐椅上，椅子上還貼著他最喜歡的卡通貼紙。她端來蒸得恰到好處的雞蛋羹——表麵光滑如鏡，嫩黃誘人，滴了幾滴兒童醬油和香油，撒上細細的蔥花，香氣撲鼻。旁邊配上熱氣騰騰的肉包、星星花朵形狀的蔬菜，還有一小碗溫度適中的小米粥。
小湯圓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蛋羹，鼓著腮幫子放進嘴裡，臉頰鼓鼓囊囊的，像隻偷吃成功的倉鼠。“姐姐做的蛋蛋最好吃了！”他眯著眼睛笑，嘴角還沾著一點醬汁。
湯予竹坐在他對麵，麵前隻是一碗清粥。她沒什麼胃口，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弟弟吃飯，時不時伸手用紙巾輕輕擦掉他嘴角的油漬，或是幫他扶正歪掉的勺子。
“小湯圓，”她輕聲開口，語氣儘量輕鬆，“姐姐今天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參加學校的訓練，要離開半個月。這段時間，你會住在幼兒園裡，和老師、小朋友們一起，好不好？”
小湯圓握著勺子的手忽然頓住了。他抬起頭，大眼睛瞬間蒙上一層水汽，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姐姐不要走……小湯圓會想姐姐的……”
湯予竹的心猛地揪緊，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她立刻離開座位，蹲下來將弟弟柔軟的小身子摟進懷裡，下巴輕輕蹭著他發頂，那裡還殘留著昨夜洗發水的淡淡奶香味。
“姐姐也會很想很想你。”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努力保持平穩，“但這是學校的規定，每個大學生都要參加的。姐姐答應你，一定每天……在心裡想你很多遍。而且，半個月很快的，就像你看完一本繪本那麼快。姐姐訓練一結束，馬上就去找你，好不好？”
她捧起他的小臉，認真地看著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你在幼兒園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等姐姐回來，你要告訴姐姐你學會了什麼新歌，畫了什麼漂亮的畫，好不好？”
小湯圓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小聲抽泣著，肩膀微微顫抖。良久，他終於抬起臉，紅著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嗯……小湯圓乖……等姐姐回來。”
早餐結束後，湯予竹開始為弟弟收拾去幼兒園的行李。她打開那個印著小熊圖案的迷你行李箱，一樣樣仔細放入物品：三套換洗衣物，按日期分裝好，每包都貼上了手寫標簽；他睡前必須抱著的藍色鯨魚玩偶和那條洗得發白的小毯子；兒童牙刷、牙膏、潤膚露、防蚊液；預防感冒和積食的常備藥，每盒都附上了用藥說明；還有他最近迷上的《海底小縱隊》繪本，以及一盒嶄新的十二色水彩筆。
她反複檢查，一遍又一遍，生怕遺漏任何細節。最後，她在行李箱的夾層裡，悄悄塞進一張她和小湯圓的合影——照片是在春天的公園拍的，陽光灑在草地上，兩人並肩坐著，笑得燦爛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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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著弟弟的小手，拖著行李箱，湯予竹來到名為“陽光幼苗”的私立幼兒園。清晨的園區乾淨整潔，彩色的地磚拚成小動物圖案，牆上畫著童話般的森林場景。接待他們的李老師三十歲左右，笑容溫和，蹲下身來，視線與小湯圓齊平，輕聲問道：“你是小湯圓嗎？老師知道你喜歡鯨魚，我們班也有一個鯨魚角哦，你想去看看嗎？”
孩子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辦理入園手續的過程繁瑣而細致。湯予竹詳細交代了小湯圓的生活習慣：他喜歡睡前聽故事，不能喝太涼的水，對芒果輕微過敏，午睡時一定要抱著玩偶。李老師耐心傾聽，一一記錄，並承諾會特彆關注孩子的適應情況。
離彆的時刻終究到來。活動室裡，其他孩子正圍在一起搭積木，笑聲不斷。湯予竹蹲下身，細心整理小湯圓的衣領，又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說：“小湯圓，要勇敢哦。姐姐走了。”
小湯圓的眼圈又紅了，但他咬著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他伸出小小的手指，勾向姐姐：“拉鉤……姐姐早點回來。”
湯予竹含著淚，用手指勾住他那軟乎乎的小拇指，喉嚨哽咽，隻能用力點頭。
她站起身，狠下心轉身離開，不敢回頭。腳步一步步走向門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直到走出幼兒園大門，拐過街角，確信弟弟再也看不見自己了，她才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風輕輕吹過，卷起她額前的碎發。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濕潤，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半個月，對她和小湯圓來說，都將是一次成長的洗禮——一次關於獨立、牽掛與等待的漫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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