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訓動員大會結束後,真正的訓練便拉開了序幕。清晨的陽光灑在黃土地上,蒸騰起一層淡淡的熱浪,空氣中彌漫著乾燥塵土的氣息。訓練場上,一排排身著迷彩服的學生整齊列隊,神情肅穆,等待著教官下達第一個口令。
第一天上午的訓練內容相對基礎,主要是站軍姿、稍息立正、停止間轉法等隊列動作。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在嚴格的軍事標準下,卻成了對身體與意誌的第一輪考驗。
“軍姿!是軍人的第一課!”教官的聲音洪亮有力,像銅鐘般在操場上回蕩,“兩腳跟靠攏並齊,兩腳尖向外分開約60度!兩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體正直,微向前傾!兩肩要平,稍向後張!兩臂自然下垂,手指並攏自然微屈,拇指尖貼於食指第二節,中指貼於褲縫!頭要正,頸要直,口要閉,下頜微收,兩眼向前平視!”
他一邊講解,一邊在隊伍前緩緩踱步,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名學員。誰的動作稍有偏差,立刻被點名糾正。“肩膀再往後打開一點!”“膝蓋彆打彎!”“下巴收進去!”一聲聲指令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湯予竹站在隊列中間,一絲不苟地按照口令調整自己的姿態。她發現,這看似靜止的站立,實則需要全身肌肉高度協調與持續發力。腳掌緊貼地麵,小腿肌肉繃緊,大腿內側用力夾合;腹部微微收緊,脊柱拉直,胸口自然挺起;雙肩向後展開,手臂筆直垂落,指尖輕觸褲縫線;脖頸挺直,視線鎖定前方十米處的一點,連眨眼都不敢太頻繁。
太陽漸漸升高,灼熱的光線直射而下,曬得黃土地發燙。她的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濕,背部黏膩一片,汗水順著脊梁滑落,帶來一陣陣瘙癢。額角的汗珠不斷滲出,沿著鬢角蜿蜒而下,掠過臉頰,停在下巴邊緣,遲遲不肯滴落。有幾次幾乎要流進嘴角,鹹澀的味道若隱若現。但她始終牢記紀律——未經允許不得動彈,更不準擦拭汗水,隻能任其流淌。
她咬牙堅持著,呼吸儘量平穩,生怕一個劇烈起伏就破壞了整體姿態。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變得格外清晰。耳邊是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遠處傳來其他連隊喊口號的節奏,還有自己心跳沉穩的搏動。她能感覺到身旁同學輕微的顫抖,有人因體力不支微微晃動,隨即被教官嚴厲製止。
這種訓練方式對她而言極為新鮮。在她原本生活的時代,軍隊操練多以實戰為導向:戰陣布列、騎射衝鋒、兵器格鬥,講究的是殺敵製勝的能力。而眼前這套強調姿態規範、動作統一、紀律嚴明的基礎訓練,完全是另一種邏輯。它不直接用於戰鬥,卻是在塑造一種精神——令行禁止、整齊劃一、集體高於個體的軍人氣質。
她悄悄觀察著教官的指揮方式。每一個口令都短促精準,音節分明,即使在嘈雜環境中也能迅速傳達到每個人耳中。口令之間節奏分明,講解與示範交替進行,既有理論又有實踐。當全隊動作出現普遍性錯誤時,他會集體糾正;若有個人問題,則單獨指導,絕不含糊。
周圍的同學們起初動作參差不齊,有人站姿佝僂,有人重心偏移,轉體時更是手忙腳亂,左右不分。但在一遍遍重複練習中,大家逐漸找到了感覺。從歪歪扭扭到基本標準,從各自為政到初步協同,那種由混亂走向秩序的過程,本身就蘊含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終於,清脆的哨聲劃破空氣——休息時間到了。
人群瞬間鬆懈下來,不少人幾乎是踉蹌著衝向樹蔭下的飲水點。湯予竹也慢慢放鬆身體,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腿部肌肉,拿起軍用水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微溫的鹽水。水並不涼,甚至帶著些許鐵鏽味,但此刻卻甘甜無比。
她靠在一棵老槐樹下,靜靜打量四周。訓練場邊緣擺放著各種器械:低樁鐵絲網、高牆、獨木橋、攀爬繩……造型奇特,用途不明,想必是後續科目要用到的設施。不遠處的戰術訓練區,幾名身穿作戰服的士兵正在進行匍匐前進訓練。他們貼地疾行,動作迅猛流暢,肘部與膝蓋配合默契,在沙石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宛如獵豹穿梭叢林。
更遠處有一座了望塔,頂端站著一名持槍哨兵,手持望遠鏡巡視四周。塔身上刷著醒目的標語:“提高警惕,保衛祖國”。風吹動旗幟獵獵作響,與基地內此起彼伏的口令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莊嚴而有序的畫麵。
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前所未見的新奇世界。現代化的軍事管理體係、科學化的體能訓練方法、標準化的操作流程、精密的裝備配置,無不與她記憶中的冷兵器軍營形成鮮明對比。那時的軍營充斥著馬嘶刀鳴、篝火炊煙,靠的是將領威信和個人勇武;而這裡,靠的是製度、紀律和係統化訓練。
她的眼神裡閃爍著探究的光芒,雖身體疲憊,內心卻異常清醒。這場訓練不僅是對體能的磨礪,更是對她認知體係的一次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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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站軍姿也太累了吧!”周暖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滿臉通紅,大口喘氣,一邊用力揉捏著酸痛的小腿,一邊抱怨,“我感覺我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像兩根木頭樁子。”
“是有點累,”湯予竹輕聲回應,語氣平靜,“但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可真能忍啊。”周暖苦笑著搖頭,“光是今天這樣我就快崩潰了,要是後麵還要練那些障礙跑、翻牆、摸爬滾打的,我怕是要當場陣亡。”
湯予竹沒有反駁,隻是微微一笑,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的訓練場上。她看著那些正在接受高強度訓練的士兵,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敬意。她開始理解,為什麼一支軍隊能在危急時刻做到令行禁止、萬眾一心。正是因為從最基礎的站軍姿開始,就在不斷打磨人的惰性、散漫與自我中心。
她不禁思索: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能把一群性格各異、背景不同的普通人,鍛造成一支鋼鐵般的隊伍?答案或許就藏在這日複一日的枯燥訓練中——在每一次挺胸收腹的堅持裡,在每一滴順著臉頰滑落的汗水中,在每一個看似無意義卻必須完成的動作背後。
她忽然有些期待接下來的日子。雖然不知道還會麵臨怎樣的挑戰,但她清楚,這段經曆對她而言意義非凡。作為一個來自完全不同時代的“異鄉人”,能夠親身參與現代軍事訓練的全過程,近距離感受這支軍隊的精神內核,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風吹過訓練場,掀起一陣塵土,也吹乾了她背上的汗水。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握緊了手中的水壺。烈日依舊高懸,訓練尚未結束,而她的探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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