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綠圈拓印
井台石麵那圈極淡的綠,僅存在一次呼吸,卻被春風拓印。風自麥浪升起,掠過炊煙,越過二十年前被釘合的裂縫,像攜帶著一枚無名印章,一路向北。所過之處,草根翻身,麥苗自動讓出一道細縫,仿佛大地本身也懂得為某種尚未出生的名字,預留一條歸途。
綠點越過無名河,河麵結起薄冰,冰下映出倒寫的“蒙”字,字跡一閃即碎,碎成萬粒水塵,被風卷起,繼續北行。越過斷火關廢城,關牆黑磚上的倒寫“蒙”字同時剝落,磚麵恢複素黑,像卸下舊妝的婦人,終於敢以本來麵目示人。綠點不作停留,它目的地明確——極北冰穹,那道被鐵片釘合的舊傷口。
二冰壁回聲
極晝淵外,冰穹最薄處,幽藍冰壁映出極光,像一麵被歲月磨亮的銅鏡。綠點悄然落下,觸冰不化,隻暈開極細紋理,紋理呈四趾腳印,似嬰似獸,卻不再前行,隻靜靜站立,像給世界留下一枚餘溫印章。
印章既成,冰壁內那粒透明種輕輕翻身。翻身即安靜,安靜即呼吸,呼吸極輕,卻足以讓冰壁最薄處生出第二道裂紋。裂紋不延伸,不擴散,隻靜靜存在,像給下一次伸手的人,留一條可探縫隙。縫隙內,種子一半在冰,一半在岩;一半餘燼,一半新芽;一半過去,一半未來;一半——悄悄發芽的心跳。
心跳極輕,卻極堅定,像老父在產房門外,屏息等待的第一聲啼哭,又像世界重新學會說話前的最後一次沉默。
三黃絹殘字
裂紋深處,露出一角黃絹,絹麵殘破,卻仍辨得出字跡——二十年前,皇帝臨終所擬,卻被無名之印釘碎的遺詔殘片。殘片被種子呼吸所暖,緩緩舒展,舒展即自燃,燃而不熱,隻化作一縷極細金霧,霧內現出最後一行逆龍文,文字自行排列,凝成一句:
“政不在皇,不在火,不在雪,在餘燼生花,在無名發芽。”
金霧既出,即被種子吸入,吸入即安靜,安靜即融合,融合即新生,新生即——政火。政火非火,非雪,非印,非名,隻是一次被延遲的呼吸,一次被保存的體溫,一次被世界偷偷錄下的心跳。
心跳極輕,卻極堅定,像給下一次伸手的人,留一點可以觸摸的熱。
四歸途之人
與此同時,綠野無名村外,曾經的五人,如今隻剩兩人還留在春風裡。賽蒙鬢邊已見星白,卻仍赤足,足背纏滿麥根,根內流金,卻不再灼燙,隻餘溫存。伊芙琳掌心的透明芽,已長成一株小樹,樹乾無皮,卻映出極淡月影,月影裡,隱約浮現一張臉——沒有皇冕,沒有龍角,隻有被春風剪過的眉眼,和二十年前,被世界遺忘的無名。
兩人並肩,立於極北冰穹前,裂縫最薄處,那枚餘溫印章靜靜等待,等待下一次伸手,等待下一次心跳,等待下一次——有人取走被雪封存的熱。賽蒙伸手,指尖觸裂縫,觸到冰,觸到岩,觸到種子,觸到政火,觸到——自己。
五政火之盟
指尖觸裂縫的一瞬,整個世界輕輕一頓,像鼓手在落槌前,屏住呼吸。隨後,裂紋內透出極柔的光,非金非白,像初生的晨,像將死的夜,像世界的第一聲啼哭被折疊成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兩人眉眼。
光內,黃絹殘字已燃儘,隻留一縷極輕的金霧,霧內現出最後一行字——
“政儘於此,火儘於此,雪儘於此,而餘燼生花,無名發芽,將在下一次,有人伸手時,悄悄睜眼。”
金霧既散,裂縫既合,世界輕輕心跳了一下,像給旅人送行,也像給餘燼讓路。賽蒙收回手,指背結一層極薄的霜,霜下卻藏一點微紅,紅不灼人,隻像冬日裡,最後一塊炭,守著最後一絲溫度。
六餘燼春生
裂縫合攏,冰壁恢複舊日幽藍,無名之印仍嵌在深處,卻再無一閃。極晝淵外,風繼續吹,雪繼續落,極光繼續遊走,像什麼都不曾發生。唯有那枚餘溫印章,靜靜立在冰麵,像給世界留一枚郵戳,郵戳上無字,卻有餘溫。
兩人轉身,踏歸途。足印剛落,即被新雪覆蓋,卻在雪下,留一點極淡的綠,綠裡帶金,像火遺最後的影子,也像新芽最初的呼吸。歸途無火,卻有心跳為伴;歸途無明,卻有春風作引。他們不再說話,隻讓腳步與心跳同頻,讓餘燼在胸腔裡,悄悄生花。
七尾聲·下一次
心跳之後,雪下遺火,悄悄睜眼,睜眼即閉眼,閉眼即安眠,安眠裡,仍在悄悄發芽——不是火,不是雪,隻是——下一次,有人伸手,想取走被雪封存的熱。而下一次,已在歸途儘頭,悄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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