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黎明,天色像鈍刀磨過的鐵,灰白裡透一線暗紅。
林淵拖著劍,劍尖在冰麵犁出一道深黑溝痕,溝痕裡滲出的卻不是水,而是滾燙的血珠——血珠滾過處,雪被燙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像無數隻小眼睛同時睜開。
第八骨第六瓣已經鼓成鴿卵,每跳一次,他心臟就停一次。
背後那道聲音越來越清晰——
“去挖開她,把臉撕下來,你就完整了。”
聽雪樓舊址在三十裡外。
林淵一路踏雪無痕,卻在每個落腳點留下一道血影,血影維持三息才散,像被什麼東西從體內硬生生抽走一縷生氣。
舊址已看不出樓形,隻剩一座巨型冰坨,凍著當年燒焦的梁柱,黑與冰交錯,像地獄的千層糕。
林淵站在冰坨前,反手一劍削在自己左臂,血灑成弧。
“以血為引,開!”
冰坨內部立即響起“哢嚓哢嚓”骨節爆豆般的碎響,一條僅容一人鑽入的裂縫“嘶”地張開,裂縫邊緣整齊得像刀切,卻看不到刀,也看不到持刀人。
林淵低頭鑽入。
裡麵是一方天然冰室,四壁凍滿紙梅花,每一片都寫著同一個小字——“淵”。
冰室正中,擺著一口透明冰棺。
棺裡躺著一位少年,十四五歲,眉眼與林淵一模一樣,胸口插著一柄無鐔短劍,劍柄朝外,像等人握住。
最刺目的是——
少年右手戴著鹿皮手套,手套背麵按著一個血手印,五指修長,掌緣薄繭,與林淵此刻的右手分毫不差,血甚至還沒乾透。
林淵喉嚨發緊,一步步走近。
冰棺表麵忽然浮起白霧,霧凝成母親的臉,沒有五官,隻有一條豎裂的口,像第七十一章那張人皮。
裂口開合,發出母親的聲音,溫柔而空洞:
“淵兒,你終於來還臉了。”
林淵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是我娘,還是惡魂?”
“有區彆嗎?”裂口一笑,冰棺內部瞬間結滿血絲,像無數紅線把少年屍體纏成繭。
“當年我生的是雙胞,一善一惡。善者留世,惡者封棺。如今惡魂長成,”裂口貼近林淵耳側,“隻要把善的臉剝下來,蓋在惡的臉上,你就真正活了。”
林淵冷笑:“如果我不願意呢?”
裂口忽然噴出一口冰蠶絲,絲凝成一隻手,“啪”地抓住林淵右手,硬生生往劍柄上按。
“由不得你。”
指尖觸及劍柄的一瞬——
第六瓣梅轟然綻開,大量記憶如洪水灌腦:
少年“林淵”被母親抱在懷裡,母親用指甲在他心口刻下七星;
同一夜,另一個“林淵”被塞進冰棺,哭喊聲被大雪吞沒;
火海之夜,母親把冰棺推入地窖,回頭對善魂說:‘你是娘唯一的兒子。’
記憶至此,冰棺內部突然傳來心跳。
“咚——”
少年屍體猛地睜眼,瞳孔是兩朵白梅,嘴巴裂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