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升起,像一枚被撬開的舊釘,懸在夜空最脆弱的裂縫上。第七子坐在缺月王座,胸口那顆偷來的心臟正與銀白戰袍磨合,每一次搏動都發出哢噠哢噠的齒輪錯位聲,仿佛時間在胸腔裡被反複拆裝。他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月光釘在王座下方,影子的心臟位置是一片空洞,邊緣滴落黑色砂礫,砂粒落地即化為細小的鎖鏈,順著台階爬向鏡麵深處。
第七女站在階前,銀發被血月照得透紅。她抬手,指尖在虛空一劃,裂開一道細如發絲的縫隙,縫隙裡湧出舊日戰場的硝煙味——鐵鏽、焦骨、與焚旗的脂香。她探指夾住一縷煙,撚成一枚極小的血月,拋向第七子。血月觸及他額頭的瞬間,王座背後浮現一幅巨大的星圖,星圖上的星辰卻全是空洞,像被誰用指甲一顆顆摳掉。
“這是遺詔真正的背麵。”她開口,聲音不再帶金屬回響,而是空洞的風聲,“所有被刪除的名字,都藏在這些星孔裡。”
第七子抬眼,星圖最中央的空洞恰好是他胸口的形狀。他忽然明白,所謂開機不是喚醒誰,而是把被抹除的過往重新挖出來,讓空洞歸位。他伸手探向星圖,指尖剛觸及邊緣,整幅圖驟然收縮,化作一柄薄如蟬翼的星鑰,落在他掌心,冰涼得沒有重量。
“用它可以打開最後一道鎖。”第七女指向王座扶手,那裡原本光滑如鏡,此刻卻裂開一道細縫,縫裡滲出暗金色光,像熔化的星核。“但開鎖的代價,是你得先把自己鎖進去。”
第七子握緊星鑰,沒有猶豫,將斷劍橫於膝上,劍身斷口對準自己心臟。劍尖刺入戰袍的瞬間,銀白布料竟自動綻開,露出胸腔裡那顆旋轉的血月齒輪。他把星鑰插入齒輪中心,哢噠一聲,齒輪停轉,血月的光被鑰匙吸儘,整顆心臟化為石質,裂縫裡長出七根倒刺,反鉤住他的肋骨。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卻聽見鏡麵深處傳來悠長的吸氣聲——仿佛整個世界第一次呼吸。王座扶手隨之彈開,露出下方一個極小的黑匣,匣蓋刻著兩行微如蟻足的血字:
“以缺補缺,以月遮月。”
他伸手開啟黑匣,裡麵空無一物,隻有一道極細的月光,像被拉長的鋒絲,悄然纏上他的手腕。月光所過之處,皮膚立刻變得透明,血管化作星軌,骨骼顯出金屬冷光。他意識到,這道光正在把他改造成“鑰匙”本身。
第七女抬階而上,每一步腳下都生出一輪細小的血月,將她托升至與王座平齊。她伸手覆在他透明的胸口,指尖穿過肋骨,直接握住那枚石化的齒輪,輕輕一轉——
哢。
第七根倒刺斷裂,石化心臟碎成七瓣,瓣瓣皆映出不同時間的他:嬰兒、囚徒、劊子手、逃兵、先知、遺孤、王。七個倒影同時張口,喊出同一句話——
“接我回家。”
話音落地,七瓣心臟化作七道流星,逆射夜空,填入星圖最大的七個空洞。血月隨之閉合,像一枚被重新敲進的釘子,將夜空裂縫釘死。王座開始崩塌,銀白戰袍剝落,露出下方黑鐵的本色,鐵麵上布滿被指甲抓出的“歸”字。
第七子站起身,透明的手腕上還纏著那縷月光,月光末端已深入虛空,成為一條看不見卻無法斬斷的tether。他低頭看鏡麵,鏡裡再映不出他的臉,隻剩一輪缺月,缺掉的部分恰好是心臟的形狀。
“血月已升,”第七女退後一步,銀發漸漸染成鐵黑,“接下來,輪到地麵的人仰望了。”
語畢,她轉身走向鏡麵深處,每一步腳下都開出一朵無瓣的花,花蕊是細小的齒輪,花謝時發出哢噠一聲,像給世界上一道鎖。第七子沒有追隨,他抬手扯了扯腕上月光,確認那tether牢不可破,然後坐回黑鐵王座,缺月正好懸在頭頂,像一盞為他而留的燈。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卻像金屬刮擦,刺耳得沒有晨意。他知道,新的一天已被重新校準,太陽將遲到,而血月不會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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