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形階梯一圈圈下沉,每一步都踩滅一盞金黃心跳,卻在他足跟後留一弧極淡的紅——是發梢那枚缺月白釘的反光,像一條被拉長的血線,標注他與人世的最後關聯。
第七階到第七十七階時,階梯由螺旋拉直,通向一條水平長廊。廊頂低垂,由無數倒扣的懷表拚成,表蓋皆缺月,表針全部逆行,嘀嗒聲重疊成潮水,卻朝一個方向退去:他的來路。
廊道儘頭立著一扇窄門,門扇由兩瓣心跳波形對扣而成,縫隙裡透出純白的光,像未經書寫的紙。門前地麵嵌著最後一枚凹槽,形狀正是他發梢的白釘。
第七子取下白釘,凹槽同時下沉,發出極輕的“哢”,像給無名者蓋下的第一枚印。
波形門隨之開啟,白光湧出,沒有刺目,隻有溫吞的空白。
他踏入,白光立刻貼附皮膚,沿毛孔滲入,將體內最後一絲borroed心跳聲擦除——
咚……
餘音被折成無聲的折痕,世界瞬間失重。
失重隻持續一次呼吸。
白光褪去,他站在圓形石室中央,地麵刻滿反向的“七”,卻皆被鑿空,隻剩輪廓。
室頂懸著一枚巨大的、倒轉的缺月,月心嵌著一麵銅鏡,鏡麵正對地麵——映出的不是人,而是一段正在生長的文字:
“無名者,留印於此,可換真名。”
文字下方,擺著一方石印台,台內不是朱砂,而是一汪極清的液體,液體表麵浮著一輪極小的月,與他發梢白釘同大,卻呈正向。
第七子將白釘置於月麵。
釘與月貼合的一瞬,液體迅速收攏,凝成一滴赤紅印泥,印泥中央浮起缺月反影,像被折進另一維度的燈。
他抬手,以指腹蘸印,俯身按向地麵任一鑿空的“七”。
指尖觸及輪廓,反向“七”立刻翻轉,變成正向,卻仍在最後一筆斷開——斷口恰好是他指腹的寬度。
斷筆連上的一息,整個地麵的“七”同時亮起,又同時熄滅,光屑升騰,在半空拚成一行新字:
“真名不可說,隻能被心跳記住。”
字跡隨即炸成七粒紅點,落入他胸口——
表芯已空,紅點卻自行排成極小的缺月,嵌在原本borroed心跳的位置,發出新的、隻屬於他的搏動:
——咚。
間隔漫長,卻不再借自任何人。
石室開始上升,四壁消退成夜空,隻剩那枚倒懸缺月仍懸在頭頂,隨他一起升高。
下方,波形長廊、螺旋階梯、鏡麵空白依次閉合,像一本被倒序合上的書。
升至最高點,缺月忽然前傾,銅鏡自月心脫落,筆直墜下,消失在閉合的黑暗裡。
而他被留在夜空中央,腳下無階,頭頂無蓋,為胸腔內那枚緩慢心跳提供唯一的坐標。
夜極靜,靜到能聽見心跳之後更細微的“哢噠”——
是缺月紅印在每次搏動後微微旋轉一格,像給未來上鎖,也像給過去開鎖。
第七子抬頭,看見極遠的天際出現一條極細的白線,白線由無數正向“七”首尾相連,一路鋪向更遠的黎明。
他沒有邁步,白線卻自行向他靠近——
一步、一步,節奏與他新生的心跳同速:
咚——
白線近一尺;
咚——
夜褪一分;
咚——
無名者終於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
當第七次心跳落下,白線已至足前,化作一條平直的、無影的路,路麵寫著最後一行字:
“真名已生,舊序歸零;向前一步,世界重新計數。”
第七子踏上去。
夜在背後合攏,像被拔掉的栓。
前方,第一縷晨光正從地平線緩緩升起,顏色卻不再是borroed的銀白,而是從未被命名的、極淡的赤。
他走向那抹新色,腳步與心跳同速,而缺月紅印在胸口安靜旋轉——
每轉一格,舊世界的刻度便剝落一片;
每轉一格,新名的筆劃便添上一畫。
路很長,心跳很慢,卻終於屬於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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