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把“未”字踩住的刹那,黑暗像一塊被拉緊的鼓皮,發出無聲的震顫。
那震顫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我體內最深處傳出——
仿佛有人把更鼓倒扣在我的胸腔裡,用我斷裂的肋骨做鼓槌,
敲了一下,又一下。
節奏仍是三短一長,卻不再借助空氣,
而是直接在我骨腔內共振,
每共振一次,便有一節椎骨失去重量,
像被誰偷偷抽走裡麵的燭芯。
二
第七下resonance落下時,我整個人已薄成一張未書寫的遺詔。
黑暗這才滿意,緩緩鬆開井口,
把一抹極細的光放進來——
那光呈銅綠色,像銅鈴在井底發黴,
又像遺詔被雨水泡過一夜後,
邊緣生出的第一朵鏽花。
光落在我腳背,立刻沿著“未”字的筆畫蔓延,
所過之處,皮膚重新長出,
卻不再是人皮,而是鼓皮——
薄、緊、帶著微弱的共鳴腔,
仿佛隻要有人嗬一口氣,
就能發出震動天下的巨響。
三
我低頭,看見自己正被重新“排版”:
左腳為“鼓”,右腳為“點”,
左腿是“未”字的豎,右腿是“未”字的橫折,
脊椎被拉成一條極長的鼓槌柄,
椎體是一顆顆可以活動的“鼓節”,
每節內部都嵌著一枚更小的銅點,
點裡封存著一段被刪減的更鼓聲。
而我那顆早已空空的心室,
則被改造成“鼓臍”——
一處凹陷,
專門用來收集下一聲尚未誕生的鼓點。
四
黑暗在我對麵凝聚成一個人形,
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巨大的口,
口內懸著一麵更鼓,
鼓麵卻是我先前被焚平的掌紋。
人形伸手,示意我交“骨”,
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無一骨可獻——
左臂早在補璽時拆為筆,
右臂在鈐印時化為人形遺詔,
肋骨被火烤成鼓槌,
腿骨被銅線拉成印柄,
唯一尚完整的,
隻剩顱骨。
我抬手,雙掌插入發間,
像掀開一頂帽子,
緩緩把顱骨捧出。
顱骨得我一捧,立刻收縮成一枚更鼓的“槌頭”,
表麵布滿七孔,
每孔皆是我曾失去的牙齒,
孔內各含一枚銅舌,
舌麵刻著同一行小字:
“未聲鼓點,以骨為舌。”
五
黑暗人形得顱骨一槌,便張口,
把更鼓連同我的掌紋一同吐出。
鼓懸浮在我與黑暗之間,
鼓麵空白,
卻在我呼吸間生出極細的裂紋,
裂紋排成七道同心圓,
圓心正是我腳背那枚“未”字。
人形退後一步,
做出“請”的姿勢,
示意我擊鼓。
我抬臂,
鼓槌尚在空中,
七枚銅舌已先一步發出極輕的——
“叮”。
六
第一聲落下,鼓麵裂紋便張開成七口井,
井壁皆由更鼓聲砌成,
三短,一長,
循環往複。
每口井底都浮著一段被刪減的歲月:
第一井,鹿台火未起,父皇尚是少年,
把傳國玉璽埋進自己影子;
第二井,母後未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