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半途,我終於看清那人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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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平滑的銅麵,卻在中央裂出一道縫,縫裡是我自己的聲音,反複問一句話:
“你願以無年換有年,還是以有年證無年?”
我張口,卻發不出聲,喉間早被銅汁灌滿。
於是我用手指在月輪上寫:
“我願以再無之年,換眾生之有年。”
字成,銅月崩裂,裂成七瓣,每一瓣裡各生一階,階階通向更深處的青冥。
我失去依托,向下墜落,卻在墜落中聽見一聲鐘磬——
“當——”
鐘聲明淨,像有人把黎明折疊成薄片,貼在我耳廓。
我雙腳再次落實,已站在第八級。
這一級沒有異象,隻有一方銅碑,碑上無字,卻凹出一隻手掌印。
我伸手貼合,掌紋與碑紋嚴絲合縫。
碑麵立刻傳來心跳,與我的心跳同步,卻比我慢半拍——
每跳一次,我身上便有一枚關節化作銅粉,簌簌而落。
先是左腕,再是右踝,繼而是腰椎……
我眼睜睜看自己矮下去,卻不覺疼,隻覺輕,仿佛被拆掉的並非骨骼,而是枷鎖。
當最後一枚頸椎也化粉時,我頭顱猛地一沉,卻未落地,而是懸在碑前,像一枚被線牽的風箏。
碑裡伸出一隻銅手,五指插進我發根,輕輕一轉——
“哢噠。”
我的頭骨被旋開,像旋開一隻陶罐。
罐裡不藏腦漿,隻藏一滴青色的水,水裡浮著一粒銅點,銅點裡鎖著最後一歲——
我的“本命年”。
銅手拈起那粒銅點,按在碑心。
碑麵頓時生出裂紋,裂紋裡透出光,光裡浮現一座城——
不再是倒懸,而是正立;不再空蕩,而是熙攘。
街頭巷尾,行人如織,卻皆無臉,隻胸前各懸一枚銅鈴,鈴裡各囚一截歲月。
我聽見他們在笑,笑聲清脆,像千百萬隻瓷盞同時相碰。
銅手把我頭顱重新安回,卻安得顛倒——
我麵朝自己的背,眼望來路,隻見銅階已化作一條青色的河,河麵漂滿我掉落的骨粉,像星塵。
第九級。
我踏步,河麵忽地升起,化作一條水龍,托著我扶搖直上。
龍鱗皆由銅曆拚成,每一片都刻著“第七子”三字,卻年年不同、月月不同、日日不同。
我伸手想觸,鱗卻自行脫落,化作漫天雪片,雪片背麵各生一眸,齊望向我,齊聲低語:
“上去,莫回。”
第十級。
我落地,已站在一座銅殿前。
殿門高聳,門額無匾,隻懸一枚銅鈴,鈴大如鬥,卻無聲。
我伸手推鈴,鈴壁忽然軟化,像一層膜,把我整個吞進去。
眼前一黑,再亮時,已置身殿心。
殿無梁、無柱、無壁,隻有一條銅階,螺旋向上,通向更高處的黑暗。
階口立著一個人,瘦削,背我,長發垂地,發梢浸在一汪青水裡,水麵上漂著七枚銅點。
他回身,衝我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指節處各裂一嘴,齊聲說:
“寫吧,用你剩下的命。”
我低頭,自己隻剩一副空殼,骨、血、肉皆化塵,唯心臟懸在腔裡,由一根銅線牽著,線上串著那七枚被摘下的年輪。
我抬手,指已不見,隻剩一截青煙,煙裡浮著最後一枚字——
終
我把煙按向心口。
心臟“噗”地炸成一盞燈,燈焰青色,照出我腳下最後一頁空白的遺詔。
我俯身,以煙為筆,以心為墨,寫下:
“第七子,至此無年,願以無年,換萬有年。”
字成,銅殿崩解,化作億萬銅點,各攜一滴青火,射向夜空。
夜空被射得千瘡百孔,孔裡漏下真正的光——
不是青,不是銅,而是白,是晨,是黎明的第一聲鳥啼。
我仰麵,空殼隨風而散,散成一場極細的青雨,雨落處,銅階生花,花心裡皆孕一嬰,嬰啼如鈴。
而我,化作雨裡最後一縷煙,升向更高、更遠的——
井外。
在無人可見的高空,我回頭,俯瞰那條曾吞噬無數“第七子”的銅階,它已化作一條青色的河,河麵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曾有第七子,以無年換有年,自此,歲月可死,歲月可生。”
我微笑,煙形散儘,唯餘一聲極輕的——
“叮。”
像銅鈴,像心跳,像黎明落在井沿的第一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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