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時更鼓
紫禁更鼓敲到第三聲，雪片像被撕碎的棉絮，自簷角簌簌而落。太和殿重簷歇山，脊獸列陣，銅鈴在風裡發出細碎嗚咽，仿佛替即將開始的殺局低低哀鳴。
沈觀嵐立於丹陛之下，換了一身素絹勁裝，外披青狐大氅，袖口以軟甲緊束，佩劍"聽雪"負於背，劍柄纏烏金絲。少年身影被雪燈拉得極長，像一柄未出鞘的劍，冷冷指向殿脊。
對麵，天工院掌院謝無咎捧一隻烏木匣，躬身而立。匣麵浮雕"天工開物"篆字，四角嵌銅鎖，鎖孔呈"龍口"形，正是先帝禦製機關的總鑰。
"七殿下，百工試共四關，此為第一。"謝無咎抬手，烏木匣橫陳於雪，"機關名"雪夜龍脊"——殿脊九道，暗藏七十二處機括；殿下自丹陛起，一炷香內登頂取龍首含珠，再返丹陛，便算通過。"
他語聲一頓，指尖輕扣匣側，"哢噠"一聲，銅鎖彈開，匣內飛出一張薄如蟬翼的"機括圖"，圖紙於空中舒展，脊獸位置以紅點標注，紅線相連，竟成一條昂首怒龍，龍首張處，正含一枚"銅珠"。
"取珠不難，"謝無咎微笑，"難的是——龍脊無回頭路。一步踏空，百箭穿心；一息停頓，千刃分屍。"
更鼓第四聲落下，雪勢驟緊。
二、龍脊初啟
沈觀嵐抬手，於雪幕中接住機括圖，圖紙觸指，瞬間化作一道青煙，煙裡傳來細碎機括聲，像萬蟻噬骨。少年指尖一彈，青煙散，他足尖點地，身形如驚鴻掠起，直撲丹陛左側第一道飛簷。
簷角銅鈴驟響，"叮——"鈴舌射出，竟是一枚寸許薄刃，貼著少年鬢角飛過，斷幾縷烏發，"噗"地釘進雪地，尾端輕顫，藍汪汪淬毒。
沈觀嵐不回頭，借飛簷之勢，足尖於瓦麵輕點，身形再起，直取第二脊"狻猊"獸。獸口驟張，"嗤嗤"數聲，三枚鐵蒺藜呈"品"字激射，少年半空旋身，袖中寒鐵葉"當"一聲格飛一枚，另兩枚擦著他袍角掠過，"叮叮"墜地，瓦麵瞬現細小裂紋，像冰麵炸花。
第三脊"獬豸"獸，背脊暗藏"連珠弩"，機括聲起，九支短弩齊發，破空聲尖銳。沈觀嵐足尖於瓦麵一踏，身形後仰，幾乎貼著瓦麵倒掠，九支短弩擦著他胸腹飛過，"噗噗噗"釘進第四脊"狴犴"獸胸腹，獸口驟張，噴出一股赤紅煙霧——
"火鴉煙！"風無痕低喝，身形於丹陛下掠起，赤曜斷劍出鞘，劍脊赤芒化作一條小小火龍，"呼啦"一聲卷住赤霧，火遇火，煙霧瞬被龍炎吞噬，化作漫天火星，雪落即滅。
沈觀嵐借煙霧遮掩，足尖於第四脊輕點，身形再起，直取第五脊"螭吻"獸。獸口驟張，卻非暗器，而是一股極細"水線"——
"寒泉絲！"謝無咎低笑，"觸之即凝冰，封人血脈。"
水線於雪幕中幾乎隱形，沈觀嵐卻早有所料，左掌於袖中一翻，一枚小小"青霜葉"脫手，迎著水線飛去——
"嗤！"
霜葉遇水，瞬間凝成冰線，冰線倒卷，直撲螭吻獸口，"哢啦"一聲，獸口被冰封，水線瞬斷。
少年借冰封之勢，足尖於螭吻獸首輕點，身形再起，直取第六脊"睚眥"獸。獸口驟張，卻無聲無息，唯有雪幕微顫——
"無影針！"沈觀嵐眸色一沉，聽雪劍出鞘，劍身於雪幕中劃出一道圓弧，"叮叮當當"數聲細響，無形針被劍風震飛，落於瓦麵，瞬化雪水。
第七脊"狻猊"獸，第八脊"獬豸"獸，第九脊"龍首"——
龍首含珠，銅珠大如鴿卵，於雪光裡流轉幽紫。龍口微張，珠露一半，卻非靜止，而是於獸舌上輕輕旋轉，像一枚隨時會爆裂的"雷珠"。
沈觀嵐足尖於第八脊輕點，身形如鷹掠起，直取龍首。指尖觸珠瞬間，銅珠驟停，龍口內機括聲急響——
"哢噠！哢噠！哢噠！"
一連三聲，龍首舌下彈出三枚薄刃，呈"品"字剪向少年手腕。沈觀嵐卻不縮手，反以指尖輕彈銅珠，"叮"一聲脆響，珠內機括被寒淵劫真氣震斷，薄刃於齒間一頓，"當啷"墜地。
銅珠入手，冰涼，卻非銅鐵，而是一枚"冰珠"——珠內血絲遊走，凝成細小"熒惑"星圖，與先帝血書末尾星圖一模一樣。
少年借取珠之勢，足尖於龍首輕點，身形倒掠，沿原路返回。雪幕中，隻聽"叮叮當當"數聲脆響，暗器被聽雪劍儘數格飛，火星四濺。
一炷香儘，沈觀嵐足尖落地，於丹陛下輕旋，卸去衝力，銅珠托於掌心，雪光映血線，像一枚小小囚星。
三、龍首含珠
謝無咎抬手，於雪幕中接住銅珠，指腹摩挲珠內星圖，眸底閃過一絲異色，卻轉瞬即逝。他抬眸，看向少年，聲音平靜：
"第一關，過。"
他抬手，銅珠於掌心輕旋，"哢噠"一聲，珠裂，星圖血線被機括抽出，凝成一枚小小"熒惑"銅符，符背刻"天工"二字，正是第二關鑰匙。
"三日後，子時，司禮監"心審房"。"謝無咎將銅符遞至少年麵前，聲音輕得像雪落，"第二關——"問心"。"
沈觀嵐抬手，接過銅符，指腹摩挲"天工"二字，眸色沉靜："好。"
四、雪幕影獸
更鼓第五聲落下，雪勢驟停。丹陛下，少年身影被雪燈拉得極長，像一柄未出鞘的劍，冷冷指向殿脊。
風無痕抬步，與他並肩，赤曜斷劍負於背，劍脊龍紋於雪光裡流轉幽紫，像一枚未醒的星。
"第一關，過了。"風無痕低聲道，"第二關，我陪你。"
沈觀嵐抬眸，看向遠處雪幕，雪幕深處，似有巨獸睜眼，瞳孔映出兩道並肩身影，一青一赤，一寒一炎。
"好。"少年抬手，於袖中握住熒惑銅符，聲音輕得隻有風聽見：
"問心之後，便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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