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鸞山,薄霧如紗,初春的空氣清冽甘甜。薑玖璃被眼前世外景色迷住,難得起了興致,換上一身利落的天青色窄袖勁裝,如墨青絲高高束成馬尾,不施粉黛,卻更顯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她信步來到山莊後的瀑布邊。不高的懸崖山壁上還掛著冰淩,雪也未消儘。晨曦初露,金光穿過水霧,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瀑布如白練垂落,衝擊著下方的深潭,水聲轟鳴,氣勢磅礴。薑玖璃足尖一點,輕盈地躍上潭邊一塊巨大的青石,“銀蛇”軟劍應手而出。
劍隨人動,人隨劍舞。但見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在氤氳水汽中騰挪閃轉,“銀蛇”時而如靈蛇出洞,刁鑽淩厲;時而如銀河瀉地,氣勢長虹。她的劍法不僅快、準、狠,更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與美感,飄搖若仙,配合著她那絕世的容顏,在晨曦與水光的映襯下,竟不似凡間女子,倒像是謫仙臨世。
這般景象,很快便吸引了早起灑掃的侍從和丫鬟,他們站在下麵的亭廊裡遠遠向上看著,不敢靠近,眼中滿是驚歎。緊接著,一些早起習武或讀書的穆家年輕子弟也被吸引而來,聚在連接庭院與後山的長廊上,看得目眩神迷,低聲議論著這是哪家的女郎,竟有如此風姿與身手。
穆太傅亦有清晨散步的習慣,剛走到長廊,便被那邊的動靜吸引。他一眼便看到了那道舞劍的絕色身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隨即,他又看到長廊儘頭,斳琅玥早已憑欄而立,目光專注地凝望著瀑布下的方向,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穆太傅踱步過去,與他並肩而立,撫須讚道:“琅玥,這位姑娘……真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觀其劍勢,剛柔並濟,已得其中三昧,更難得是這份氣度風華,世間罕見。”
李沐白聞言,目光並未從薑玖璃身上移開,隻是笑意更深了些,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滿足,輕聲道:“我與太傅見解相同,此女子堪佩日月。”他眼神裡掩不住的傾慕。
此時,薑玖璃已練罷收勢,長劍歸腰,氣息平穩,隻覺得周身舒暢,神清氣爽。她轉身披上掛在一旁梅花枝上的狐裘,看到了長廊上的李沐白和穆太傅。十年了,再見到這位曾教導過自己、性情耿直又學識淵博白發鶴立的老臣,她心中亦是升起一絲難得的、屬於舊日時光的欣喜。
她快步走上長廊,來到二人近前,對著穆太傅微微頷首行禮,姿態從容,不卑不亢。
穆太傅越看越覺得此女氣質非凡,那通身的貴氣與沉穩,絕非尋常官家女子所能擁有。他心中好奇,不由問道:“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閨秀?老夫觀你氣度,絕非池中之物。”
薑玖璃淺淺一笑,答道:“晚輩姓薑,單名一個玖字。”
“薑?”穆太傅瞳孔微縮,“這可是國姓啊……不知姑娘家中是……”他心中隱隱往朝中宗親家相對,發現無一能對上。
薑玖璃看著他疑惑又探究的目光,決定不再繞彎子,她眼眸清亮,帶著一絲追憶,輕聲道:“太傅可還記得……昊元十三年,東宮學堂的梨花酥?”
此言一出,穆太傅渾身猛地一震!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薑玖璃:“你……你小小年紀,怎會知道昊元十三年東宮梨花酥這等秘事?!薑玖……你是……”那件事,知道的人極少,是宮廷秘聞,更是他與那位殿下之間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趣事”。
昊元十三年,因八王子現今禹王頑劣,被他罰抄《禮記》。當時年僅十歲、卻已是先帝心頭肉的九公主薑玖璃,為了給八哥哥“爭回麵子”,竟帶著一碟他最愛吃的禦膳房特製梨花酥來啟明殿找他。小公主沒有胡攪蠻纏,反而一本正經地“考”他:“太傅,您常說‘格物致知’,那您可知,這梨花酥為何酥皮層次分明,內餡甜而不膩?其‘格物’之理何在?”問得他一時語塞,她又自己說出了番將食材物性與五行之道相結合的“歪理”,雖略顯稚嫩,卻角度刁鑽,思路清奇,讓他哭笑不得,又暗自驚歎其早慧。最後,她將梨花酥推到他麵前,笑眯眯地說:“太傅,吃了酥,就不能再生八哥的氣啦!”那份靈動與慧黠,他至今記憶猶新。
可……可是!眼前的女子,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而當年的九公主若還在,如今該二十五六歲了!再者,容貌雖美,卻與記憶中國色天香、明豔不可方物的九公主沒有半分相似!這怎麼可能?!
看著穆太傅臉上變幻莫測、震驚至極的神色,薑玖璃輕聲道:“太傅,此處非談話之所,我們進屋去說。”
那語氣,那神態,與記憶中那位九公主促狹時的模樣,竟隱隱重合!
穆太傅心中已是驚濤駭浪,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點了點頭,隨著薑玖璃和李沐白進了最近的一間靜室,阿哲與陸八默契地守在門外。
關上房門,薑玖璃不再隱瞞,將自己魂附乞兒阿九、借體重生的離奇經曆,簡略卻又清晰地告知了穆太傅。為了取信於他,她又詳細說了幾件隻有他們二人才知道的、關於東宮學堂的秘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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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太傅聽著,老淚縱橫,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緊緊抓住椅背,才能勉強站穩。他信了!若非本人,絕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詳儘!他掙紮著便要跪拜下去:“老臣……老臣參見公主殿下!”
薑玖璃連忙上前一步,穩穩扶住他:“太傅不必多禮!往事已矣,如今的我,隻是薑玖。您依舊是我的老師。”
穆太傅用袖子擦著淚,哽咽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殿下您……您竟然……”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待情緒稍平,薑玖璃神色一肅,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太傅,當年東宮之變,父皇……我父皇他,究竟是怎麼回事?您可知內情?”
提到此事,穆太傅的臉色瞬間變得沉重而惶恐,他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殿下,此事……老臣慚愧,所知確實有限。自你和親鑠國之後,先帝身體就已經大不如前,太子需處理政務,各地蜀郡奔走,六皇子又跟著謝大將軍鎮守邊境,當今皇上也是整日被詔入宮,看著兄弟感情和睦。宮變當晚,消息封鎖極嚴。等老臣知曉時,已是……塵埃落定。先帝暴斃,前皇後殉葬,太子被拿下……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我等也是第二日聽宣急入朝堂,發現已覆天換朝,斳丞相當年或許查到些什麼,但他……唉,他也曾暗使於我,背後之謀或許不是我等能推翻的”他不敢直言皇帝名諱,但那恐懼與暗示,已不言而喻。
靜室內,一時陷入了沉重的寂靜。真相的碎片似乎近在眼前,卻又被更深的迷霧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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