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的秋雪比北地來得更早。瘦猴裹緊身上的破棉襖,縮在祁連山腳下的一個避風岩後,看著遠處秦廷廢棄的鐵礦場——斷牆殘垣上結著冰碴,礦洞入口被巨石堵死,隻有幾隻野狗在廢墟裡刨食。
“這鬼地方,怕是連耗子都待不住。”同行的斥候搓著凍紅的手,嗬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風裡。瘦猴沒接話,隻是從懷裡掏出塊磁石,蹲下身貼近地麵。磁石微微晃動,他眼睛一亮:“下麵有鐵!濃度還不低。”
他們是三天前抵達隴西的。一路避開潰散的秦軍殘部,繞過大大小小的部族聚落,才找到這處名為“赤穀”的鐵礦。秦廷時這裡曾是西陲最大的鐵礦,後來因礦工暴動被封,如今隻剩下幾個看守的老卒,見他們扮成逃難的百姓,也沒多問。
“礦洞被堵了,想開工得先清碎石。”瘦猴扒開地上的積雪,露出下麵紅褐色的泥土,“這土是鐵礦伴生的‘鐵膽土’,說明礦脈離地表近,不用挖太深。就是……”他指了指遠處的山頭,“那上麵住著羌人,昨天我看見他們的騎兵在山口巡邏,怕是不樂意咱們在這兒動土。”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兩人連忙躲進岩縫,隻見十幾個披發左衽的羌人騎兵馳過礦場,為首的漢子用彎刀指著廢墟,似乎在嗬斥什麼。瘦猴聽懂幾句羌語,低聲道:“他們說這是‘受詛咒的地方’,不讓靠近。”
等騎兵走遠,瘦猴才鬆了口氣:“得想辦法跟羌人搭話。我聽當地老卒說,羌人部落裡有個‘智者’,懂漢話,以前和秦廷的官吏打過交道,或許能說上話。”
與此同時,北地郡的烏氏鹽池邊,老馬正陪著月氏部族的首領喝羊奶。帳篷裡暖意融融,首領的兒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好奇地摸著老馬帶來的鐵鍋。那鐵鍋是天宇讓工匠特意打的,比秦廷的鐵器薄而輕,還不會生鏽。
“你們真的分我們三成鹽?”首領捧著粗陶碗,眼神裡滿是懷疑。秦廷的官吏隻會搶,哪有分利的道理?
“不僅分鹽,”老馬遞上一張羊皮,上麵畫著鹽池的分布圖,“我們還教你們曬鹽的法子,不用燒柴,太陽曬就行。產出的鹽,你們自己吃不完,我們按市價收,換成糧食、布匹,甚至鐵鍋。”
少年突然插話:“我聽說你們在霸上殺了趙高的人?”他姐姐去年被秦兵搶走,至今下落不明,說起秦兵就咬牙。
“不僅殺了趙高的人,還廢了秦廷的苛法。”老馬指了指外麵,“你看,我們的人就在鹽池邊搭棚子,沒帶刀,都是來乾活的。要是不信,你去看看?”
首領沉默半晌,忽然起身掀開帳篷簾。外麵,十幾個天宇派來的工匠正和月氏的族人一起平整土地,有人在教如何修引水渠,有人在示範如何鋪細沙,嘻嘻哈哈的,倒像是一家人。
“我信你們一次。”首領放下簾子,眼神裡的戒備少了些,“但你們要是像秦兵那樣騙人,我月氏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老馬剛鬆了口氣,帳外突然傳來騷動。一個斥候闖進來,臉色發白:“馬大哥,不好了!有支秦軍殘部往鹽池來了,說是要奪回鹽池!”
首領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我就知道你們是一夥的!”說著就要拔刀。
“不是我們的人!”老馬連忙按住他,“秦廷都亡了,他們是來搶鹽的!首領要是信我,讓你的人躲起來,看我們怎麼收拾他們!”
首領猶豫片刻,終究是揮揮手讓族人退開。老馬立刻讓人吹起號角,鹽池邊的工匠們迅速從棚子下拖出藏好的短刀和弩箭——這些都是天宇特意囑咐帶上的,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半個時辰後,秦軍殘部被打跑了,領頭的小校被弩箭射穿了肩膀,哀嚎著逃竄。老馬撿起地上的秦軍旗幟,對首領笑道:“你看,我們是來幫你們的,不是來搶的。”
首領看著地上秦軍丟下的兵器,又看了看那些護著鹽池的工匠,突然彎腰撿起一塊鹽粒,放進嘴裡:“這鹽……比秦廷的鹹。”
消息傳回霸上時,天宇正在校場看士兵演練新陣法。趙信的騎兵營已能在半個時辰內奔襲三十裡,列陣時連馬蹄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聽完老馬和瘦猴的回報,他嘴角露出笑意:“月氏人肯鬆口,羌人那邊先不急,等咱們的鐵器造出來,再派人去。”
傍晚,張良從鴻門回來,臉色凝重:“項羽在鴻門設了宴,請沛公過去。我看他來者不善,怕是要出事。”
天宇心中一緊,卻很快鎮定下來:“沛公身邊有樊噲和陳平,應能應付。咱們這邊按兵不動,加緊整訓。他項羽再橫,也得掂量掂量咱們在關中的根基。”他看向西北方,那裡的鹽池和鐵礦,就像兩顆埋在土裡的種子,隻要給他時間,定能長成參天大樹。
夜漸深,霸上的營帳一片寂靜,隻有巡邏的士兵腳步聲和遠處隱約的犬吠。天宇坐在案前,在地圖上北地郡和隴西的位置畫了個圈,旁邊批注:“正月前,開鹽池三處,鐵礦一處。”筆尖劃過竹片,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雨,提前敲響了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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