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的雪被熱血燙得滋滋作響。李德全的人頭滾落在地時,不少士兵紅著眼撲上去,用靴底碾著那具還在抽搐的屍身,像是要把這些年積壓的怨憤全踩進泥裡。天宇握著滴血的長劍站在高台上,霜雪落滿肩頭,卻絲毫不覺寒意——他知道,這一刀不僅斬了個奸賊,更斬斷了弟兄們心裡最後一絲猶豫。
“弟兄們!”天宇的聲音劈開嘈雜的人聲,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李德全的賬,咱們算清了!可他背後的人呢?”
他猛地將長劍指向南方,劍尖劃破鉛灰色的天空:“是誰默許他克扣棉衣?是誰縱容他倒賣軍械?是誰把咱們的血肉,當成他們換官帽的籌碼?”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數百道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臉上。這些日子,從李德全賬冊裡翻出的密信早已在營中傳開——那些蓋著“長安軍機處”印章的回函,字裡行間全是對貪腐的默許,甚至有幾封直接寫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勿要聲張”。
“是朝中的蛀蟲!”後排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是那個獨眼的老兵王二,他把斷槍往地上一頓,槍杆砸在凍硬的土地上發出悶響,“去年冬天,我那三個弟兄凍得啃樹皮時,長安城裡正忙著給新科進士擺慶功宴!”
“對!還有前年的軍糧!”一個瘸腿的夥夫拄著拐杖擠到前麵,他少了半條腿,是去年押運糧草時被李德全派去的“匈奴向導”砍的,“他們把發黴的糙米運給咱們,好米卻裝船送回長安,說是給‘大人’們熬粥!”
憤怒像野火般蔓延開來,連最沉穩的老兵都紅了眼眶。天宇看著一張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忽然將長劍插在腳下,單膝跪地,聲音朗朗如鐘:
“我天宇,以邊郡軍統帥之名起誓——”
“凡食邊軍之糧、穿邊軍之甲者,當守邊郡之土、護邊郡之民!”
“今有奸佞藏於君側,以權謀私,以民命換富貴,此等國賊不除,邊郡永無寧日!”
“今日,我願領弟兄們直搗長安,清君側,誅國賊!”
“敢隨我往者,請舉刀!”
話音未落,“唰”的一聲,數百柄長刀同時出鞘,刀光映著雪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王二第一個舉刀劈向天空,獨眼裡淌出血淚:“我王二這條命是侯爺救的!願隨侯爺殺進長安,剮了那些狗官!”
“殺進長安!清君側!”
“殺進長安!誅國賊!”
吼聲浪濤般卷過校場,連遠處的烽火台都在震顫。天宇站起身時,看到校場邊緣的雪地裡,不知何時跪了一片穿著粗布衣裳的百姓——是那些被李德全逼得賣兒鬻女的邊民,他們手裡攥著鋤頭、鐮刀,甚至還有婦人抱著孩子,用凍裂的手指指向長安的方向。
“天侯爺,帶上我們!”一個白發老漢拄著拐杖上前,他兒子去年被強征去修行宮,至今生死不明,“城裡的官老爺說我們是‘蠻夷’,可我們知道,誰拿真心待咱邊民!”
天宇望著那些皴裂的臉,忽然想起剛到邊郡時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剛從長安來的毛頭小子,不懂為何這裡的士兵總愛盯著南方發呆,不懂為何老人們總在夜裡對著星空念叨“長安的月亮圓不圓”。如今他懂了——不是邊民不戀故土,是故土早已被蛀蟲啃得千瘡百孔;不是士兵不願守規矩,是規矩早已成了惡人的保護傘。
“備馬!”天宇拔出腳下的長劍,劍穗上的紅綢在風中獵獵作響,“傳我將令——”
“趙虎率三千騎兵為先鋒,直撲潼關,斷長安外援!”
“王二領五千步兵守邊郡,凡敢趁機犯境的匈奴,格殺勿論!”
“其餘弟兄,隨我——”他猛地將長劍指向南方,聲震四野,“殺向長安!”
馬蹄聲很快淹沒了校場的呐喊。天宇勒馬立於隊伍最前,看著身後綿延數裡的人馬——有甲胄鮮亮的邊軍,有穿著布衣的百姓,甚至還有幾個背著藥箱的郎中、扛著鋤頭的農夫。他們或許不懂什麼叫“清君側”,卻懂誰在拿他們當人看,誰在把他們當牲口使喚。
朔風卷起天宇的披風,露出裡麵那件打了七八個補丁的舊鎧甲——那是他剛到邊郡時,一個老兵送的,說“穿舊甲的將軍,心裡裝著弟兄”。此刻,這件舊鎧甲在朝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像一塊被歲月磨亮的鐵。
“駕!”天宇輕夾馬腹,坐騎會意地揚蹄嘶鳴。
前方,是長安的方向。那裡有高聳的宮牆,有朱紅的大門,有坐在龍椅上的帝王,也有藏在陰影裡的蛀蟲。
身後,是邊郡的土地。那裡有未化的積雪,有凍硬的田埂,有等待春天的莊稼,還有無數雙望著他背影的眼睛。
天宇握緊長劍,目光如炬。他知道,這一路注定血雨腥風,但他更知道——
有些債,必須討。
有些賬,必須算。
有些蛀蟲,必須除。
這一日,邊郡的馬蹄聲,震碎了長安的晨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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