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鏑破空的尖嘯還未在夜空裡散儘,西側峽穀的陰影中已竄出一道黑色洪流。二十名死士如離弦之箭,玄色披風被夜風扯得獵獵作響,手中環首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馬蹄裹著麻布,踏過沙礫時隻留下一串悶響——這是天宇磨了三個月的精銳,每個人的甲胄內側都刻著家眷的名字,那是他們用命要護住的念想。
“快!再快點!”張武壓低聲音嘶吼,喉結滾動著咽下風沙。他左臉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是去年雁門關血戰留下的印記,此刻那道疤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條蟄伏的蛇。他手裡的長槊早已被汗水浸得發亮,槊尖的血槽裡還凝著前幾日演練時的乾涸血跡。
距離匈奴防線還有五十步時,最前排的死士突然俯身,從馬鞍側袋摸出捆成束的短斧。這些短斧刃麵淬了牛油,劈砍時無聲無息,是天宇特意讓人打造的破防利器。張武抬手一揮,二十柄短斧如黑鳥投林,精準地砸向柵欄上的鎖扣——那是內應標注的薄弱點,用硬木而非精鐵,本是左賢王故意留下的“破綻”,卻不知早已被天宇算進棋中。
“哢嚓”幾聲脆響,兩丈寬的柵欄應聲而裂。死士們棄了馬,如狸貓般竄進防線,落地時膝蓋微屈卸去衝力,手中長刀已抹向最近的哨兵咽喉。那哨兵剛要呼喊,喉管已被劃開,溫熱的血噴在死士塗滿油彩的臉上,他卻連眼都沒眨,轉身撲向下一個目標。
防線內側的巡邏隊反應極快,銅鑼聲“哐哐”炸響,火把瞬間亮起,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匈奴兵們操著胡語嘶吼著衝來,彎刀與盾牌碰撞的“鐺鐺”聲刺破耳膜。張武的長槊率先迎上,槊尖一抖,將一名匈奴兵的盾牌挑飛,順勢橫掃,帶起一串血珠——他的槍法是天宇親手教的,講究“快、準、狠”,三招之內必取人性命。
“彆戀戰!直奔中軍!”張武嘶吼著,槊杆橫掃逼退圍上來的敵兵,餘光瞥見左側有個死士被三名匈奴兵纏住,肩胛挨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玄甲。那死士卻像不知痛似的,反手一刀劈斷最前麵那人的腿骨,趁著對方倒地的空隙,用身體撞開另兩人,踉蹌著繼續往前衝,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這就是天宇訓練的死士——以傷換命,以命鋪路。他們心裡都清楚,自己的任務不是殺敵,是為將軍掃清通往中軍帳的路。
中軍帳前的空地上,篝火堆成片燃起,映得左賢王的黑狼旗獵獵作響。射雕手們已從帳頂躍下,弓弦拉得如滿月,箭矢在火光中劃出金色的弧線,專射死士的咽喉與心口。一名死士剛衝過第二道防線,就被兩支箭釘在地上,他掙紮著抬起頭,手指向前方的中軍帳,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直到最後一口氣咽下,眼睛還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搭人牆!”張武嘶吼著扔下長槊,從腰間解下鐵鏈——這鐵鏈是他特意準備的,五尺長,鏈頭嵌著倒刺。他將鐵鏈甩向右側的木柱,借力一蕩,雙腳蹬在柱上,硬生生在半空踹飛兩名射雕手。與此同時,四名死士撲到他腳下,用身體搭成臨時的台階,另外兩人舉盾護住他的後心,形成一道移動的屏障。
“快!踩著我們過去!”最底下的死士吼道,聲音因負重而發顫。他背上的甲胄已被同伴的腳印踩得變形,肋骨斷裂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卻死死咬著牙不肯倒下。
張武眼眶通紅,踩著同伴的脊背往前衝,鐵鏈舞得如鐵鞭,將迎麵射來的箭矢儘數打落。他知道,腳下每一步都踩著兄弟的命,身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那是生命急速流逝的聲音。有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死士,出發前還塞給他半塊麥餅,說“等打贏了,想嘗嘗長安的桂花糕”,此刻卻再也聽不到了。
距離中軍帳隻剩三十步時,左賢王的親衛終於殺到。這些人身披重甲,手持長戟,如銅牆鐵壁般擋在帳前。為首的親衛隊長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揮舞著兩柄銅錘,一錘就將一名死士的頭顱砸得粉碎。
“纏住他!”張武怒吼,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吹亮後扔向旁邊的油桶。“轟”的一聲,火焰衝天而起,濃煙嗆得親衛們連連後退。趁著這瞬間的混亂,張武撲向那名隊長,鐵鏈纏住對方的手腕,另一隻手抽出短刀,硬生生插進他的咽喉。
壯漢轟然倒地,親衛陣腳大亂。死士們如潮水般湧上前,用刀背砸、用身體撞,哪怕被長戟刺穿小腹,也要死死抱住對方的腿,為身後的人爭取哪怕一瞬的空隙。他們的玄甲早已被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臉上的油彩被汗水衝開,露出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眼神卻都一樣——決絕如鐵。
張武衝到中軍帳前時,身邊隻剩下三名死士。他回頭望去,來路已被屍體與火焰阻斷,二十名兄弟,活下來的不足五人。最年輕的那個少年死士倒在不遠處,手裡還攥著半塊麥餅,血從嘴角溢出,染紅了那點殘存的麥香。
“將軍!我們到了!”張武對著帳內大吼,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舉起染血的鐵鏈,重重砸在帳簾的銅環上,發出“哐當”巨響——這是給天宇的信號:前路已清,可踏屍而來。
帳內的左賢王聞聲色變,親衛們剛要上前,卻被帳外突然響起的號角聲驚住。那是天宇的衝鋒號,尖銳而急促,像催命的符咒。緊接著,地麵開始震動,馬蹄聲如驚雷般滾來,伴隨著死士們“為了將軍!為了大靖!”的嘶吼,震得整個營地都在顫抖。
張武靠在帳柱上,看著最後三名死士用身體堵住衝上來的親衛,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他摸出懷裡的信號筒,手指因失血過多而發顫,好幾次才點燃引線。紅光衝天而起的瞬間,他仿佛看到了長安的桂花糕,在陽光下泛著甜香。
“兄弟們,”他輕聲說,視線漸漸模糊,“等我……”
衝鋒的馬蹄聲已到帳前,天宇的身影在火光中越來越近,他手中的長刀滴落著鮮血,眼神銳利如鷹。他踩著死士們鋪就的血路,一步步走向中軍帳,每一步都踩在滾燙的血與骨之上——那是用二十條命為他鎖定的勝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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