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拽著許鑫的思緒落地時,他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
“總不能是把五十歲的糊塗腦子也帶回來了吧?怎麼啥有用的都想不起來。”
他嘖了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書包帶,“看來上輩子前三十年混得那麼慘,不是沒道理的。”
“哥,回家啦。”
校門口傳來清脆的女聲,像顆小石子投進心湖。
許鑫猛地抬頭,看見紮著高馬尾的小姑娘正踮腳朝他揮手,清秀的眉眼彎成月牙。
是許敏。
這聲“哥”,他已經快幾十年沒聽過了。
他的堂妹,隻比他小三個月,從小學到高中幾乎形影不離。
小時候在鄉下爬樹掏鳥窩,後來為了能在市裡上學,兩家擠在二叔租的老房子裡,共用一個廚房和衛生間。
那時候她總跟在自己身後,“哥”“哥”叫得甜,書包裡藏著的糖總會分他一半。
直到高二那年,他一頭紮進網吧,曠課、夜不歸宿成了常態,拳頭也總忍不住揮向看不順眼的人。
老師的電話追著打,父母的竹鞭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可笑的是,當時的他竟把這一切都歸咎於許敏——若不是她天天向家裡“告密”,誰會知道他在外麵乾了些什麼?
他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話裡帶刺,眼神像淬了冰。
最後一次爆發,是在被學校開除那天中午。家裡隻有他們倆,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地板上,塵埃在光柱裡翻滾。
“嗬嗬,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他摔了門,聲音裡全是戾氣。
“我是你哥,你就這麼喜歡告狀?”
“……”
他說了太多難聽話,最後惡狠狠地瞪著她。
許敏抿著唇,好半天沒出聲,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地上啪嗒響。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叫過他“哥”。
哪怕是在她婚禮上,當著滿座親友,她也隻是拘謹地喊了聲“許鑫”,仿佛那聲“哥”成了誰都碰不得的傷疤。
那時候他早已明白過來,心裡的悔意像潮水漲了又退,卻總礙於那點可笑的尊嚴,拉不下臉道歉。
“走吧,敏敏,回家。”許鑫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發緊。
許敏愣了愣,眨著眼睛打量他,馬尾辮隨著歪頭的動作輕輕晃動:“老哥今天怎麼回事?轉性了?”
她沒多問,乖乖跟在他身後。
兩人踩著夕陽的影子往家走,影子被拉得老長,像極了小時候手牽手回家的模樣。
許鑫攥緊書包帶,心裡又酸又軟——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弄丟這個妹妹了。
望著眼前牆皮斑駁的老舊小區,身後跟著蹦蹦跳跳的許敏,許鑫下午懸著的那顆心總算落定了大半——百分之九十九,錯不了。
他深吸一口氣,摸出鑰匙插進鎖孔。
門“哢噠”一聲開了,客廳飄來飯菜香,二叔坐在沙發上抽著煙,二嬸正往桌上端最後一盤炒青菜,而爸媽並肩坐在小板凳上,看見他進門時,眼神裡瞬間湧上來的關切像溫水漫過腳背。
那一瞬間,許鑫鼻子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叮……係統正在激活……”
腦海裡閃過一道微弱的提示音,卻被他洶湧的情緒徹底淹沒。
他死死盯著爸媽眼角的細紋——爸的左手食指關節還有年輕時被機器軋過的疤痕,媽鬢角新添的幾根白發在日光燈下泛著銀光。
“是真的……我真的回來了。”他在心裡反複念叨,“不是什麼平行世界,不是黃粱一夢……他們都在,還是原來的樣子。”
上輩子看了太多重生小說,真輪到自己頭上,他最怕的就是睜開眼發現一切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