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司的青袍判官來得快,去得更快。像一陣陰風刮過李家屯,除了讓屯裡的人和仙家又多了一層對李默的敬畏之外,並未在實質上改變什麼。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種詭異的平靜。
隻是這平靜之下,暗流湧動。西頭土地廟的香火,從胡三奶奶那三柱線香開始,漸漸有了零星的續接。多是些屯裡的老人,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態,拎著些瓜果饅頭,去磕個頭,說幾句保佑家宅平安、兒孫健康的樸素願望。
那尊被李默一言敕封的土地神像,依舊沉默,泥胎斑駁,卻再無人敢輕視。連屯子裡最頑皮的孩童,被大人告誡後,路過廟門時都會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李家祖宅院內,傷勢初愈的幾位大仙,修行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勤勉。那日李默隨手渡來的淡金色氣息,不僅修複了它們的根基,更如同在它們麵前推開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窗。尤其是常老大,盤踞在院角,周身妖力運轉時,隱隱有鱗片虛影浮現,帶著一絲極淡、卻真實不虛的龍威——那是源自對李默身後那黑龍虛影的敬畏與模仿。
胡三奶奶則更加小心翼翼,將“伺候好少主”作為了修行的第一要義。李默隨口一句“茶味太淡”,她便記在心上,翻箱倒櫃找出李家祖上不知哪輩存下的、小半罐蒙著厚厚灰塵的老茶餅,又親自跑去百裡外的集鎮上,用些小法術換回一套尚算精致的白瓷茶具。
這日午後,李默睡醒,趿拉著拖鞋走到院中。石桌上已經擺好了新沏的茶,白瓷盞中茶湯橙紅透亮,氤氳著醇厚的陳香。
他端起,吹了吹,抿了一口。
“嗯,這還差不多。”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胡三奶奶在一旁,暗暗鬆了口氣。
李默就坐在石桌旁,慢悠悠地喝著茶,看著院子裡常老大吞吐月華,看著幾隻灰家小輩勤快地打掃著昨夜被風吹落的樹葉。陽光暖融融的,曬得人發懶。
一切,似乎都很安寧。
他甚至有閒心注意到,祖宅屋頂的煙囪裡,傍晚時分重新冒起了嫋嫋炊煙。那是胡三奶奶指揮著小仙,在嘗試著給他做一頓“像樣”的凡人飯菜。煙火氣混著茶香,在這曾經血濺堂前的院子裡,構成了一種極不協調、卻又真實存在的日常圖景。
然而,李默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頓。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過了院牆,越過了屯子,投向了極遠處,某個模糊的方向。他那雙總是帶著睡意或漫不經心的眼睛裡,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了然,以及一絲更深沉的、近乎無聊的漠然。
“該來的,終究會來。”他低聲自語了一句,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然後,他將杯中殘茶一飲而儘,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晚上吃什麼?”他像往常一樣,隨口問胡三奶奶。
“回少主,試著燉了隻雞,放了點山菇。”胡三奶奶連忙回答。
“哦。”李默應了一聲,不再說話,繼續看著院子發呆,仿佛剛才那瞬間的異樣從未發生過。
隻有他放下的那隻白瓷茶杯底部,一圈深色的茶漬,在陽光下慢慢暈開。
遠處,李家屯外,通往更廣闊天地的官道儘頭,塵土似乎比往日揚起得更高一些。並非城隍司那般的陰森鬼氣,也不是清微觀的玄門道韻,而是一種……混雜著血腥、貪婪、以及無數駁雜欲望的躁動氣息,正如同逐漸彌漫的瘟疫,悄無聲息地向著這個小小的屯子蔓延而來。
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隻是這風,吹過李家祖宅時,被那無形的龍威與日漸旺盛的土地廟香火稍稍阻隔,尚未驚動院內那杯尚溫的茶,與屋頂那縷新生的炊煙。
李默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有點困了。”他說。
胡三奶奶立刻躬身:“少主可要再歇息片刻?”
“嗯。”李默站起身,懶洋洋地往內堂走。
在他身後,夕陽正緩緩沉入遠山,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血色。
那血色,與他杯中殘留的茶漬,竟有幾分相似。
夜,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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