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李默終究還是合眼睡去。到了他這般境界,睡眠並非必需,更多是一種習慣,一種對“凡人”身份的固執堅守。隻是這一夜,那細碎頑固的鼾聲如同魔音灌耳,讓這本該沉靜的休憩,也帶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躁意。
天光未亮,窗外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不是之前那汙穢的邪雨,而是帶著深秋寒意的普通雨水,敲打在瓦片上,發出連綿不絕的脆響。
李默睜開眼,屋內還是一片昏暗。地鋪上,那個叫糖糖的少女蜷縮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呼吸均勻綿長,顯然還在熟睡,那惱人的小呼嚕也暫時歇了。
他坐起身,動作很輕。
然而,幾乎是同時,地鋪上的被褥蠕動了一下,糖糖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頭發有些亂糟糟的,像隻剛睡醒的奶貓,臉上還帶著枕頭的壓痕。
“下雨了呀……”她嘟囔著,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軟糯,下意識地就朝李默的床鋪方向望去。
黑暗中,四目相對。
糖糖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臉上迅速漫上紅暈,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睡得皺巴巴的衣襟和頭發,小聲解釋道:“我、我平時不起這麼晚的……可能是昨天走得太累了……”
李默沒說話,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帶著濕氣的冷風立刻灌了進來,驅散了屋內些許沉悶。
雨勢不大,但很密,將院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水汽裡。
他看了一眼牆角立著的那把舊油紙傘。
糖糖也跟著走了過來,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停下,學著他的樣子看向窗外,小聲感歎:“這雨看著有點冷呢……”
李默收回目光,轉身朝門外走去。
糖糖立刻像接收到信號的小狗,毫不猶豫地跟上。
走到門口,李默停下腳步,拿起了那把舊傘。
糖糖眼巴巴地看著他撐開傘,又看了看門外的雨幕,很自覺地往他身邊湊了湊,仰起小臉,露出一個討好的、甜度滿分的笑容:“那個……傘,能不能……借我躲一下呀?就一下下!”
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一個“一點點”的手勢,大眼睛撲閃撲閃,充滿了期待。
李默垂眸,看著她被雨水打濕了少許劉海的額頭,和那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的鼻尖。
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隻是撐著傘,邁步走進了雨裡。
糖糖眼睛一亮,立刻像隻靈活的小兔子,嗖地一下鑽到了傘下。
油紙傘不算大,堪堪遮住兩人。傘骨是舊的,撐開後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雨水順著傘麵滑落,在四周形成一圈透明的水簾。
糖糖緊緊挨著李默,幾乎能感受到他手臂布料下傳來的溫熱。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糖霜和某種不知名花香的甜膩氣息,更加清晰地縈繞過來。
李默腳步頓了頓。
糖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偷偷抬眼瞄了瞄他的側臉,見他神色沒什麼變化,便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到了剛好半臂。
不多不少,恰好是雨水不會濺到她,又不會觸碰到他的距離。
她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低著頭,跟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在濕滑的石板路上。不再說話,隻是偶爾偷偷抬起眼簾,飛快地瞥一眼他撐著傘的、骨節分明的手,和他被雨水打濕了少許的肩頭,然後又迅速低下頭,嘴角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雨聲淅瀝,傘下自成一方小小的、安靜的世界。
胡三奶奶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雨中共撐一傘、一前一後保持著微妙距離的兩人,眼神複雜。那少女亦步亦趨跟在少主身後,像條甩不掉的小尾巴,卻又懂得保持那“半臂”的界限,乖巧得讓人挑不出錯處。
李默徑直走向廚房。他餓了。
糖糖就跟到廚房門口,然後停下腳步,站在屋簷下,不再進去。她探著個小腦袋,好奇地看著李默熟門熟路地掀開鍋蓋,看著裡麵溫著的清粥小菜,大眼睛裡滿是新奇。
“你平時都自己做飯嗎?”她忍不住小聲問道。
李默沒回頭,盛了一碗粥,坐到小凳上,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糖糖也不覺得被冷落,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吃。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她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看著李默吃飯時平靜的側臉,看著他將簡單的清粥小菜也吃得如同珍饈般的專注神態,眼神裡的光芒越來越亮。
等他吃完,放下碗筷。
糖糖才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小聲問道:“好吃嗎?”
李默站起身,看了她一眼。
“尚可。”
隻是兩個字,糖糖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誇獎,臉上瞬間綻開明媚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嗯!”
李默沒再說什麼,拿起傘,準備回內堂。
糖糖立刻又跟了上去,重新鑽回傘下,依舊保持著那恰到好處的半臂距離。
雨水未停,舊傘吱呀。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穿過雨幕,走回那方小小的內堂。
胡三奶奶看著他們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這少女,就像這秋日裡突如其來的細雨,看似無害,卻無聲無息地,浸潤著這片被強大力量守護著的土地,也浸潤著那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少年,心底某處不為人知的角落。
而那“半臂”的距離,究竟是她的懂事,還是……某種更深沉的、小心翼翼的試探與靠近?
隻有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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