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剛漫過紫禁城的琉璃瓦,京中卻先浸了層寒意。先是英國公府的小世子晨起發熱,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接著成國公府的嫡女、禮部尚書家的幼子接連病倒——起初都當是秋燥引發的風疹,直到患兒身上冒出細密的紅疹,轉而鼓成透亮的水皰,碰破了便滲著黃水,太醫們才慌了神。
“是痘瘡!”須發皆白的李老太醫顫巍巍按住脈案,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是最烈的那種,三日發痘,五日灌漿,稍有不慎便要殞命!”
這話像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麵,京中權貴圈瞬間亂了套。天花這東西,縱是金枝玉葉也躲不過——先帝在位時,就有兩位皇子死於痘疫,存活的皇子裡,還有三位留了滿臉麻坑。如今自家嬌養的孩兒染了病,各府主母急得團團轉,送診的馬車把太醫院的門檻都快踏平了。
太醫院的劉院使更是愁得嘴角起了燎泡。他領著眾太醫輪班診治,清熱解毒的方子開了一張又一張,黃連、黃芩用得比往常重了三倍,可患兒的病情半點沒緩。有位伯爵家的幼子,前一日還能哼著童謠要糖吃,第二日水皰就滿了喉頭,夜裡便沒了氣息。伯爵夫人在太醫院門口哭暈過去,指著劉院使的鼻子罵:“你們這群庸醫!拿了朝廷的俸祿,連個孩子都救不了!”
劉院使躲在值房裡搓著手,額上的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正焦躁時,旁邊一位姓王的太醫輕咳了聲:“院使大人,屬下倒想起個人——那位蘇禦醫,前番治傷寒疫時,不是有過奇策嗎?如今痘疫凶險,何不請她來試試?”
這話聽著是提議,實則藏著坑。蘇清歡雖是女帝親封的禦醫,可終究是個年輕女子,先前治傷寒靠的“懸壺灌脈”靜脈輸液)本就惹了不少非議,如今碰上天花這等不治之症,治好了,是太醫院“打下手”有功;治不好,便是她醫術不精,正好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她身上。
劉院使捏著茶盞的手頓了頓,剛要開口推辭,外頭卻傳來內侍監的尖嗓:“陛下有旨——宣蘇清歡即刻入太醫院,協同診治痘疫,不得有誤!”
聖旨一下,蘇清歡再無退路。她攥著入宮的令牌,指尖泛涼——天花,這是她穿越到這個時代後,遇到的最棘手的難題。她的空間裡雖有基礎醫療手冊,卻沒有現成的疫苗;更麻煩的是,如何向這個時代的人解釋“接種”“免疫”這些概念?
趕到太醫院時,走廊裡滿是藥味與哭喊聲。蘇清歡沒敢耽擱,先讓人取來粗棉布,用沸水煮了半個時辰,製成簡易的口罩和手套,又讓助手將所有接觸過患兒的被褥、衣物收攏,統一送去煮沸消毒。做完這些,她才走進隔離的病房。
病床上的孩子小臉燒得通紅,身上的水皰密密麻麻,連眼瞼上都有。蘇清歡輕輕掀開患兒的衣袖,見水皰已經開始渾濁,心裡一沉——這是病情加重的征兆。她摸了摸孩子的脈搏,又查看了舌苔,轉頭對守在一旁的太醫說:“立刻備溫水,加少許鹽和糖,用細瓷勺慢慢喂,一刻也不能停;另外,把患兒的指甲剪短磨平,用布條裹住手腳,彆讓他抓破水皰。”
這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沒有抗病毒藥物,隻能靠補充體液防止脫水,靠清潔避免繼發感染。可即便如此,收效仍顯微薄。接下來的三日裡,又有兩名患兒夭折,京中的恐慌愈發濃烈。
流言開始在暗處滋生。有人說蘇清歡根本不懂治痘疫,先前的傷寒疫不過是運氣好;還有人惡意揣測,說她用的“懸壺灌脈”是邪術,如今惹來了痘神降災。甚至有禦史在朝堂上彈劾她,說她“妖言惑眾,延誤病情”,請求女帝將她下獄。
蘇清歡坐在值房裡,看著案上那本翻得卷了邊的醫療手冊,眼眶發酸。手冊裡關於天花的記載隻有寥寥幾頁,提到古代中國的“人痘接種法”——取輕症患者的痘痂磨成粉,吹入健康人的鼻腔,或是在手臂上劃痕接種,可讓人產生抵抗力。但這種方法風險極高,十個人裡總有一兩個會直接染上天花,她不敢拿孩子的性命賭。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助手匆匆跑進來:“蘇禦醫!城外二十裡的張家莊,有農戶家的奶牛生了痘瘡,和人身上的天花水皰一模一樣!”
蘇清歡猛地站起來,抓起藥箱就往外走:“快!備馬!”
趕到張家莊時,農戶正愁得蹲在牛棚外抽煙。那頭花奶牛趴在地上,身上滿是黃豆大小的水皰,眼角還掛著淚。蘇清歡小心翼翼地用銀針刺破水皰,提取了一點膿液,又仔細觀察了奶牛的精神狀態——它雖病著,卻還能吃草喝水,不像人染天花那樣凶險。
“牛痘!”蘇清歡的心臟狂跳——她記起來了,現代的天花疫苗,最初就是從牛痘裡提取的!牛痘病毒與天花病毒相似,人接種牛痘後,會產生對天花的免疫力,且幾乎沒有生命危險。
她立刻讓助手取來乾淨的瓷瓶,裝了些牛痘膿液,又在農戶家找了幾隻雞,在雞翅膀下的皮膚劃痕,將膿液塗了上去。接下來的三日,她守在農戶家,每天觀察雞的狀態——雞隻是精神差了些,身上的劃痕處結了痂,並沒有出現嚴重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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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安全後,蘇清歡回到京城,找到三位輕症患兒的家長。她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說:“我有個法子,能讓孩子不再怕痘瘡,但我不敢保證百分百安全。若是你們信我,就讓我試試;若是不信,我絕不強求。”
三位家長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點了頭。蘇清歡用細針在患兒的手臂上輕輕劃了道小口,將稀釋後的牛痘膿液塗了上去,又叮囑家長仔細觀察。
那幾日,蘇清歡幾乎沒合過眼,每隔一個時辰就去查看一次患兒的情況。直到第三日清晨,她看見患兒手臂上的劃痕處結了個小小的痂,孩子的體溫也降了下來,才鬆了口氣。又過了幾日,這三個孩子不僅痊愈了,還能在院子裡跑著玩——而同期沒接種牛痘的患兒,仍有一半沒能撐過來。
消息傳開,京中權貴們再也不敢質疑蘇清歡。他們排著隊來太醫院,請求給自家孩子接種牛痘。蘇清歡乾脆在太醫院外搭了個棚子,帶著助手日夜不停地接種,還教其他太醫如何提取牛痘膿液、如何操作。
一個月後,京中的痘疫終於得到控製。那些曾經彈劾她的禦史,如今見了她都要拱手行禮;之前罵她“庸醫”的伯爵夫人,更是送了塊“濟世神醫”的匾額到她府上。
蘇清歡站在太醫院的院子裡,看著陽光下嬉戲的孩子,心裡滿是踏實。她知道,這次能渡過難關,靠的不是運氣,而是知識與勇氣。而經此一役,她不僅在這個時代站穩了腳跟,更讓“接種防疫”的理念,悄悄在這片土地上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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