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防疫仍在膠著,蘇清歡剛從終末消毒的疫區回來,卸下的防護服上還沾著石灰水的白痕,便見皇城司的驛卒捧著一卷明黃邊的捷報,急匆匆闖進項安醫館。“蘇醫官!北疆大捷!鎮北侯大捷啊!”驛卒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震得院中藥草都似晃了晃。
蘇清歡握著布巾的手猛地一頓,快步迎上前。捷報展開,謝晏的名字映入眼簾的刹那,她的心跳竟漏了半拍。文書上的字跡鏗鏘有力,清晰地記錄著:雁門關外野狼穀,謝晏率軍伏擊突厥先鋒,殲敵數千,繳獲牛羊馬匹無數,突厥可汗被迫後撤二百裡,邊境危局暫解。
消息像長了翅膀,頃刻間傳遍京城。街頭巷尾鞭炮齊鳴,百姓們湧上街頭,歡呼著“大捷”“鎮北侯威武”,連疫區外圍的關卡,兵士們臉上都多了幾分笑意。女帝更是龍顏大悅,當即下旨,命戶部撥款百萬,犒賞北疆三軍,謝晏晉爵一級,食邑千戶。
蘇清歡將捷報讀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卻在末尾那句不起眼的例行公文上停住了——“軍中亦發現數例疑似黑水疫情者,已按京中傳來之防疫條例嚴格處置,未致擴散”。
“已按京中傳來之防疫條例……”她低聲重複著這句話,心頭驟然一震。疫情果然跟著商旅與兵士,擴散到了北疆!可緊隨其後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他竟將她製定的《黑水疫情防控十條》,用在了軍紀森嚴的北軍之中。那份毫不猶豫的信任,那份跨越千裡的支持,讓她連日來因疫情緊繃的神經,瞬間軟了幾分。
她不敢耽擱,轉身便衝進書房,筆墨早已備好。她伏案疾書,將京城這一個多月來與變異鼠疫、汞中毒疊加病症交手的所有經驗,悉數寫進醫案:如何識彆“高熱不退伴口鼻出血”的危重症狀,如何調整清熱解毒的藥方以減少汞劑傷害,如何給兵士配備簡易防護服、如何對營房進行每日消毒……她寫得極細,連“疑似者需單獨營帳隔離七日”“接觸病患後需用烈酒洗手”這樣的細節都不肯放過,生怕漏了半點,誤了北疆的將士。
寫完,她取出謝晏臨走前留給她的那枚玄鐵令牌,遞給心腹學徒趙誠:“用侯爺留下的特殊渠道,以最快速度送往北疆,親手交到侯爺手中,告訴他,這醫案能救命。”趙誠接過令牌與醫案,鄭重頷首,轉身便消失在暮色中。
或許是北疆的捷報帶來了好運,京城的防疫也終於迎來了曙光。
又過了十日,當蘇清歡站在黑水村核心疫區的木柵外,聽著手下醫官報來的消息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醫官,今日新增病例為零!所有密切接觸者均已度過十四日觀察期,無一人發病!下遊河水取樣查驗,汞含量已降至安全範圍!”
“零?”蘇清歡重複著這個數字,眼眶竟有些發熱。一個多月的日夜鏖戰,多少醫官倒下,多少百姓逝去,多少個不眠之夜的焦慮與掙紮,終於換來了這一個“零”。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沉聲道:“傳令下去,即刻對疫區進行最後一次大規模終末消毒,石灰水、烈酒加倍使用,三日之後,逐步、分批解除封鎖——先放輕症痊愈者歸家,再開放外圍關卡,不可操之過急。”
消息傳出,京城徹底沸騰了。百姓們自發地聚集在安平醫館外,捧著自家種的蔬菜、曬的乾貨,要送給“活菩薩”蘇清歡。女帝的褒獎聖旨再次送達,措辭極為懇切:“蘇卿臨危受命,調度有方,活民無數,再立奇功,特賜黃金百兩,綢緞千匹,晉正五品太醫院院判,總領全國醫政!”
一時間,安平醫館的聲望達到了頂峰。從前那些對她“女子行醫”頗有微詞的官員,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蘇醫官不僅醫術通神,更有臨危不亂的魄力與卓越的組織才能。連素來嚴苛的禦史台,都上了奏折,稱她“有古之良相之風”。
可蘇清歡並未被勝利衝昏頭腦。慶功宴上,她推卻了所有的敬酒,隻捧著一杯清茶,在女帝麵前,遞上了一份厚厚的奏章。奏章裡,她沒有羅列自己的功績,反而字字懇切地指出了此次疫情暴露的弊病:環境監管缺失,才讓黑水河被汞汙染;公共衛生體係薄弱,連基本的消毒、隔離常識都無人知曉;醫者對新型疫病認知不足,才導致初期誤診……
“陛下,”她抬眸,目光清亮,“此次疫情能撲滅,實屬僥幸。若想長治久安,需建立常設防疫機構,專司疫病防控;需加強環境保護,嚴禁亂排亂放;需在全國推廣基礎衛生教育,讓百姓知清潔、懂隔離。”
女帝接過奏章,細細讀罷,眼中滿是讚許:“蘇卿所言極是,此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詳細擬定章程,朕準你便宜行事。”
這日午後,蘇清歡難得有了片刻清閒。她摘下官帽,換上素色布裙,在醫館後的藥圃裡慢慢踱步。秋高氣爽,陽光灑在黃芩、薄荷的葉子上,泛著淡淡的金光,空氣中彌漫著藥草的清香。遠處傳來市井的喧鬨,那是京城逐漸恢複生機的聲音。
可她的心思,卻飄向了千裡之外的北疆。謝晏收到她的醫案了嗎?邊境的疫情是否真的控製住了?北疆苦寒,他的舊傷……會不會複發?她抬手,輕輕撫摸著腰間那枚玄鐵令牌,冰涼的觸感,卻再也無法平息心頭的牽掛。
“師父。”阿竹的聲音忽然傳來,她快步走近,遞上一封沒有署名、也沒有火漆的信函,壓低聲音道,“北邊來的,是暗線送的。”
蘇清歡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顫地接過信函。信紙很薄,觸手粗糙,顯然是在艱苦環境下寫就的。她小心翼翼地展開,映入眼簾的,是謝晏那熟悉的、蒼勁有力的筆跡,隻有寥寥九個字:
“安好。醫案已悉,甚有用。保重。”
沒有署名,沒有日期,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問候。可蘇清歡卻反複看著這九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輕輕拂過墨跡,仿佛能感受到他落筆時的沉穩,感受到他寫下“安好”二字時的用心,感受到他說“甚有用”時的欣慰。
連日來緊繃的心弦,終於在這一刻微微鬆弛下來。她將信紙緊緊攥在手心,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淺淺的、安心的笑意。陽光透過藥圃的枝葉,灑在她的臉上,暖融融的,像極了他在時,那不動聲色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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