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未散時,大理寺正堂的銅鐘已連敲三通,沉悶的聲響穿透皇城薄霧,驚飛了簷角棲息的寒鴉。三司會審的公案前,鎏金法槌懸而未落,女帝蕭景琰的明黃儀仗就立在殿外丹陛之下——她並未入內,卻以這種無聲的姿態,將雷霆之威壓得滿殿文武大氣不敢出。
蘇清歡捧著紫檀木匣立於側席,匣中疊放的證物泛著冷光。最頂上是兩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墨跡尚未完全乾透,卻是崔府管家寫給黑石山礦場管事的親筆信,字裡行間藏著“新米需以陳倉舊穀摻半,水漬處需用石灰掩蓋”的隱晦指令;下方壓著的是皇城司密探繪製的賬冊,朱筆圈點出近三年來,崔府名下銀莊與礦場、漕幫的五十餘筆異常往來,每一筆都對應著永豐倉的糧食調運記錄。
“王通,你還有何話可說?”大理寺卿將驚堂木拍得震天響,目光如刀般剜向階下跪著的永豐倉副使。王通早已沒了往日的倨傲,官袍被扯得皺巴巴,膝蓋處的布料磨出了破洞,聽到問話時,他喉頭滾動著,卻隻發出嗬嗬的哀鳴。直到皇城司衛卒將一疊供詞擲在他麵前——那是漕幫殘餘頭目在天牢裡畫的押,指認每次毒糧裝車,都是王通親自驗的貨,甚至親手在糧袋角落繡過暗記——王通的肩膀驟然垮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血珠順著地磚縫隙蜿蜒而下:“臣……臣認罪。”
案情推進得比預想中更快。黑石山礦場管事被押解到堂時,見了王通的慘狀,未等動刑便全盤招認:是崔府管家許了他百兩黃金,讓他在礦場附近的溪流裡投下“枯芽散”,那毒物無色無味,混進灌溉稻田的水裡,能讓新糧看似飽滿,實則內裡早已黴變,人吃了輕則腹瀉,重則嘔血昏迷。“小的隻是求財……”礦場管事哭得涕泗橫流,“崔管家說,隻是讓佃戶們病幾天,沒人會查出來的……”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內侍監總管捧著明黃聖旨疾步而入,展開的聖旨上,女帝的朱批力透紙背。當“斬立決”三個字從總管口中傳出時,王通和礦場管事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被衛卒拖拽著往外走時,王通突然掙脫束縛,朝著崔丞所在的方向嘶吼:“崔彥!是你害我!你答應過保我全家的——!”
呼聲戛然而止在殿門外,隻餘下滿殿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公案另一側的崔丞身上。崔彥依舊保持著世家公子的體麵,錦袍玉帶未亂,隻是鬢角的白發似乎又多了幾縷。麵對大理寺卿的詰問,他始終垂著眼簾,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旁人的事:“管家與管事勾結,老夫並不知情。他們利欲熏心,做出這等謀逆之事,老夫禦下不嚴,願領責罰。”
“禦下不嚴?”蘇清歡忽然開口,聲音清亮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崔大人可知,您府中銀莊去年冬天,曾一次性支取五萬兩白銀,給了漕幫總舵主?而那筆銀子,轉頭就變成了漕幫弟子押運毒糧的‘辛苦費’。”她抬手示意,皇城司指揮使立刻遞上一本賬冊,“還有您黨羽在江南的鹽引貪腐案、十年前科舉舞弊案……這些,也是‘禦下不嚴’能搪塞的?”
賬冊一頁頁翻過,上麵記錄的樁樁件件,都是崔氏一族盤踞朝堂百年的罪證。崔丞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鷹隼,直直射向蘇清歡:“蘇大人倒是查得清楚。隻是老夫問你,可有一字一句,能證明老夫親自下令投毒?”
蘇清歡沒有接話,隻是看向殿外。片刻後,兩名衛卒抬著一個擔架進來,上麵躺著的是漕幫的二當家,雖氣息奄奄,卻還能開口說話。“是……是崔丞讓總舵主做的,”二當家咳著血,聲音微弱卻清晰,“他說,女帝重用寒門,斷了世家的路,要讓她嘗嘗國本動搖的滋味……總舵主怕出事,留了後手,讓小的把這話記下來,若是事發,也好留條命……”
話未說完,崔丞猛地拍案而起,指著二當家怒喝:“你血口噴人!”可他的失態,早已落入眾人眼中。女帝的聖旨再次送達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削去崔彥一切官職爵位,貶為庶人;崔氏一族五代之內不得入仕;家產充公大半,餘下的分給毒糧案中的受害者。
沒有死刑,卻比死刑更狠。當衛卒上前摘去崔丞的官帽時,他終於支撐不住,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靠在柱子上,望著殿外的天空,眼神空洞。顯赫百年的清河崔氏,曾出過七位宰相、十二位尚書,如今卻因他一朝失勢,徹底退出了權力核心。
三日後,刑場的鼓聲傳遍了京城。王通和礦場管事的頭顱落地時,漕幫的船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朝廷派來的禁軍將漕幫據點圍得水泄不通,重要骨乾要麼被流放三千裡,要麼被打入天牢,曾經縱橫運河的漕幫勢力,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朝堂之上,更是掀起了一場徹底的大洗牌。崔丞倒台後,他的黨羽或是主動請辭,或是被帝黨官員彈劾罷免,空出的職位,很快被女帝親自提拔的寒門子弟和務實官員填補。戶部尚書換成了曾在地方治水有功的林大人,刑部侍郎則是蘇清歡舉薦的、以斷案公正聞名的禦史張謙——帝黨勢力前所未有地壯大,女帝蕭景琰的龍椅,坐得比任何時候都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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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女帝看著手中的奏折,忽然抬頭看向站在下方的蘇清歡,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清歡,這次毒糧案,你立了大功。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蘇清歡垂眸躬身,語氣平靜:“臣所求,不過是陛下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她頓了頓,補充道,“崔氏雖倒,但博陵崔氏、範陽盧氏這些世家,根基仍在。他們這次蟄伏,下次出手,隻會更隱蔽。”
女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她起身走到蘇清歡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說得對。扳倒一個崔彥,不算完。往後,這些關乎國計民生的事,朕還得靠你。”她指著桌上的奏章,“江南的糧價有些不穩,你明日便去一趟,查清楚緣由。”
“臣遵旨。”蘇清歡應下,目光落在禦書房窗外。庭院裡的梅花已經開了,白雪壓在枝頭,美得驚心動魄,卻也藏著刺骨的寒意。她知道,毒糧案這場風暴雖已過去,但朝堂上的風,從未停過。那些蟄伏的世家,就像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亮出獠牙。而她,隻能握緊手中的劍,一步一步,陪著女帝走下去。
夜色漸深時,蘇清歡走出皇宮。街上的燈籠亮著,百姓們的歡聲笑語從巷子裡傳來——他們或許還不知道,一場關乎生死的危機剛剛過去,隻知道如今糧價穩了,日子好過了。蘇清歡望著這人間煙火,輕輕舒了口氣。
這一戰,她贏了。但下一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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