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駕碾過獵場沾著血汙的枯草,車輪滾動的聲響在死寂的林間格外刺耳。車輿內,女帝指尖掐進紫檀木扶手上的纏枝紋,鎏金護甲刮出深深的刻痕——方才巨熊撲來時腥熱的風、謝晏擋在她身前染血的肩甲、蘇清歡擲出銀針時淩厲的眼神,仍在眼前翻湧。這不是意外,是有人借著秋狩的幌子,把屠刀架到了她的禦座前!
“傳朕旨意!”女帝的聲音冷得像冰,打破了車輿內的沉寂,“皇城司全員出動,即刻封鎖秋狩圍場,一寸地都不許放過!今日之事,若查不出幕後黑手,司衛使提頭來見!”
隨行的內侍雙腿發軟,忙叩首領旨,轉身掀開車簾時,竟被外頭驟起的寒風嗆得猛咳——皇城司的密探已如鬼魅般從暗處湧出,玄色勁裝掠過枯黃的草叢,腰間佩刀的寒光比霜雪更冷。他們以圍場中心為界,呈扇形向外搜捕,連半片異常的落葉都未曾放過。
酉時過半,一隊密探在圍場西側的隱秘山穀裡停住腳步。穀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草藥味,混雜著野獸皮毛的腥膻,前方空地上,幾根歪歪扭扭的木柱圍出簡陋的獸欄,地麵上散落著灰褐色的熊毛,角落裡堆著些焦黑的藥渣,被風吹得貼在石頭上。
“大人,這兒有痕跡!”一名密探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點藥渣,指尖剛觸到,便覺一陣辛辣的氣息直衝鼻腔。不多時,蘇清歡提著藥箱趕來,她蹲在獸欄邊,取出銀簪挑起藥渣仔細辨認,又用帕子裹著熊毛湊到鼻尖輕嗅,眉峰越蹙越緊。
“怎麼樣?”謝晏不知何時也到了穀口,肩上的傷已簡單包紮,玄色官袍上的血跡凝成深色斑塊,他望著蘇清歡的背影,聲音帶著沙場未散的肅殺。
蘇清歡直起身,指尖捏著那點藥渣,臉色凝重:“是‘血陽草’和‘戾獸藤’的混合藥渣,還有些助燃的硫磺。這兩種草藥單獨用隻會讓獸類焦躁,可按這個比例配在一起,能催發獸性,讓熊類失去理智,隻知攻擊眼前活物。”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獸欄外淺淺的車輪印,“而且藥量極重,這頭熊至少被喂食了三日,才能有今日那般瘋狂。”
謝晏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車輪印,那痕跡寬而深,顯然是載重物的馬車留下的,車輪邊緣有一道細微的缺口,在泥土上劃出斷斷續續的紋路:“順著這車輪印查,能找到源頭。”
密探們循著車輪印一路追蹤,夜色漸深時,終於追到了京城西市的一處皮貨倉庫。倉庫大門虛掩著,門上銅環早已生鏽,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黴味混雜著馴獸用的皮革味撲麵而來。倉庫裡空蕩蕩的,隻有牆角堆著幾件沾著草屑的雜役布衣,衣擺處繡著一個模糊的“林”字;地上散落著幾根馴獸用的鐵鏈,鏈環上還沾著乾涸的熊血;最裡頭的貨架上,留著半袋尚未用完的血陽草,袋口用麻繩係著,繩結打得緊實,顯然是匆忙間來不及帶走。
“大人,周圍街坊說,這倉庫是上個月被一個姓林的商人租下的,說是要囤放冬令皮貨,可這幾日都沒見人來。”一名密探從外頭進來,手裡拿著一張租約,紙上的字跡潦草,印章也是模糊不清。
謝晏接過租約,指尖拂過那模糊的印章,眼神冷冽:“又是死士和外圍棋子。姓林的十有八九是假身份,人早就跑了。”他將租約遞還給密探,目光掃過倉庫的窗戶,窗欞上有一道新的劃痕,“他們算準了我們會追來,故意留下這些線索,卻把真正的尾巴掐斷了。”
蘇清歡走到窗邊,望著外頭黑漆漆的街巷,輕聲道:“能在秋狩時把喂了藥的熊準確趕到陛下禦前,既得熟悉圍場的路線,又得知道陛下的行獵時辰,絕非尋常人能做到。而且選在西市這處魚龍混雜之地,方便藏人,也方便脫身——幕後之人,定是朝中熟知規製的重臣。”
次日早朝,太和殿內的氣氛壓抑得能滴出水來。女帝坐在禦座上,鎏金珠簾垂落,遮住了她眼底的寒芒,殿下文武百官垂首而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陛下,臣有本奏!”一名禦史突然出列,手持彈劾奏章,聲音尖銳,“昨日秋狩,鎮國公謝晏身為護駕統領,竟讓瘋熊闖至禦前,致使陛下受驚,此乃護駕不力之罪!臣請陛下嚴懲謝晏,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誰都清楚,昨日若非謝晏撲上去死死抵住熊爪,女帝恐怕早已遇險,這哪裡是彈劾,分明是借著此事打壓鎮國公!
謝晏從隊列中走出,玄色官袍襯得他身形挺拔,肩上的傷雖未痊愈,卻依舊身姿如鬆。他微微垂眸,語氣冷硬如鐵,帶著常年征戰的煞氣:“臣護衛陛下,萬死不辭。昨日瘋熊之事,藥渣、獸欄、車輪印皆有跡可循,顯係人為策劃,絕非意外。臣請陛下嚴查幕後主使,而非追究臣子一時之失!”
禦座上,女帝猛地抬手,將那封彈劾奏章擲於地上,朱筆批閱的字跡在明黃的奏章上格外刺眼:“鎮國公舍身護駕,有功無過!昨日之事,朕自有主張,你休得在此妄言!”她的聲音帶著怒意,目光掃過殿下眾人,“誰再敢借此事挑撥君臣關係,休怪朕不念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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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禦史嚇得臉色慘白,忙叩首謝罪,退回到隊列中,再不敢多言。
退朝後,女帝屏退左右,隻召了蘇清歡和謝晏入禦書房。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女帝坐在紫檀木案後,指尖摩挲著案上的密報,開門見山:“今日之事,二位愛卿如何看待?”
蘇清歡站在案前,神色平靜:“陛下,臣以為,此計甚毒。若昨日陛下有失,朝局必亂,那些蟄伏的勢力便會趁機奪權;若鎮國公為救駕而重傷或殉職,邊關群龍無首,北狄定會趁機來犯;即便二者皆無事,他們也能借禦史彈劾,離間陛下與鎮國公的君臣關係——幕後之人,所圖的是整個大靖的江山。”
謝晏點頭附和,語氣凝重:“而且他們選在秋狩動手,正是看中了獵場人員混雜,既方便安排人手,又能在事後借著混亂脫身。能把時機、路線、人心算得如此精準,必是朝中之人,甚至可能是幾位國公或是宗室親王。”
女帝聞言,眼中寒光閃爍,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朕登基三年,一直隱忍不發,就是想看看那些人能忍到何時。如今他們竟敢對朕下手,看來是時候徹底清洗一番了!”她抬起頭,目光落在蘇清歡和謝晏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此事牽連甚廣,朕身邊可信之人不多,還需二位愛卿助朕一臂之力。”
蘇清歡和謝晏對視一眼,齊聲道:“臣等萬死不辭!”
窗外,寒風卷著落葉拍打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暖閣內,燭火搖曳,映著三人凝重的臉龐。一場關乎朝堂安危的暗戰,已悄然拉開序幕,而他們都清楚,這一次,要麼徹底掃清陰霾,要麼,便是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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