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的路途,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漫長而煎熬。
身體的負擔沉重得超乎想象。蘇洛背負著昏迷不醒的暗影豹,它沉甸甸的軀體壓得他本就受傷的內腑陣陣抽痛。更要命的是,他必須持續分出所剩無幾、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的精神力,艱難地引導著陷入深度沉眠、幾乎失去自主行動能力的亮亮向前挪動。亮亮龐大的龍軀拖動在布滿碎石和焦炭的地麵上,發出沉悶而令人心碎的摩擦聲,每一道聲響都像錘子敲在蘇洛的心上。他體內的傷勢在丹藥作用下勉強維係著一個危險的平衡,但靈力漩渦的空虛和精神力的徹底枯竭,帶來的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極致虛弱,眼前陣陣發黑,耳鳴不止,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倒下。
影刃的情況同樣糟糕透頂。他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那根臨時找來的、粗糙不堪的樹枝拐杖上,每邁出一步,身體都劇烈地搖晃一下,蒼白的臉上因劇痛而滲出細密的冷汗。胸口的內傷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發出嘶啞艱難的聲音,嘴角不時溢出的血沫被他無聲地擦去。但他那雙銳利的、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卻始終保持著最高級彆的警戒,冰冷地掃視著周圍任何可能藏匿危險的陰影,耳朵微不可察地顫動著,捕捉著風中傳來的任何一絲異響。資深禦獸師的本能,讓他即便在瀕死狀態下,也未曾放鬆對環境的監控。
山穀內的氣氛,因為之前那場驚天動地的變故,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空氣中彌漫的那股令人作嘔的慘綠色能量氣息雖然依舊存在,卻似乎淡薄了許多,並且失去了之前那種狂暴的侵略性,變得有些散亂和……“遲鈍”,仿佛失去了核心的指揮。兩側山壁上那些如同活物般搏動的漆黑菌斑,光澤也黯淡了不少,蔓延的速度似乎減緩了,像是被某種更高層級的力量短暫地壓製或震懾過。
然而,危險從未真正遠離這片被汙染的土地。
濃重的血腥味和生命能量衰弱的氣息,對於山穀中那些被侵蝕、早已變得瘋狂而貪婪的生物來說,就像是黑暗中最明亮的燈塔。一些扭曲的低階凶獸開始在不遠處的焦枯樹林和岩石陰影中蠢蠢欲動,發出饑渴而焦躁的低吼和磨牙聲。幾隻眼睛閃爍著病態猩紅光芒、皮毛脫落露出漆黑腐肉的“蝕骨鼠”,從地麵的裂縫中窸窸窣窣地鑽出,嗅著空氣,試探性地向著這支步履蹣跚的隊伍靠近。
“左前方…十點鐘方向…三隻蝕骨鼠…一階後期…速度很快…”影刃的聲音斷斷續續,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他勉強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尖試圖凝聚起微弱的暗影能量,但這個細微的動作瞬間牽動了他沉重的傷勢,讓他身體猛地一晃,險些栽倒在地,那絲剛剛凝聚的能量也瞬間潰散無蹤。他已經連最基礎的攻擊都無法發出了。
蘇洛眼神一凜,心臟幾乎提到嗓子眼。此刻任何一點小小的阻礙,都可能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刺痛感強行刺激著幾乎要陷入麻木昏沉的神經,壓榨出意識海深處最後那一絲可憐巴巴的精神力細絲!
【精神衝擊】!
目標並非那些速度極快的蝕骨鼠,而是它們正前方一塊半埋在地麵的、焦黑巨大的岩石!
砰!
一聲並不響亮卻異常突兀的爆裂聲響起,那塊岩石表麵猛地炸開一片碎屑!
正準備加速撲來的蝕骨鼠被這毫無征兆的動靜嚇得猛地一跳,驚疑不定地停下腳步,猩紅的小眼睛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暫時不敢上前。
“走!快走!不要停!”蘇洛從牙縫裡擠出低吼,趁機拚命催動精神力,引導著亮亮加快了一點速度,自己也背負著沉重的暗影豹,咬緊牙關奮力向前衝刺了幾步。
影刃也強提起最後一口氣,拄著拐杖,踉蹌著跟上。
這僅僅是他們撤離途中遇到的無數次騷擾中的一個小小的縮影。他們根本不敢有任何戀戰的念頭,也無法承受任何一次哪怕最微小的戰鬥。隻能依靠蘇洛時而用【精神衝擊】精準地製造聲響或震動恐嚇驅趕,時而根據影刃憑借豐富經驗指出的、能量相對稀薄或不易被伏擊的路徑進行迂回。兩人互相依靠,互相支撐,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死寂之地,進行著一場無聲而絕望的逃亡。
短短幾百米的距離,卻仿佛耗儘了一生的氣力,漫長得好似沒有儘頭。
當他們終於踉踉蹌蹌、幾乎是用爬的姿勢,狼狽不堪地衝出那令人窒息的山穀入口,重新沐浴在外界雖然依舊昏暗卻不再那麼壓抑扭曲的林地空氣中時,兩人幾乎是不分先後地腿一軟,重重地癱倒在地,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彈。
“嗬……嗬……嗬……”蘇洛仰麵躺在冰冷的地上,胸膛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著相對“清新”的空氣,汗水、血水和汙垢混合在一起,從他額角不斷滑落。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影刃則側臥在地,用樹枝死死支撐著上半身,發出一連串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更多的血沫,臉色灰敗得嚇人。
然而,理智告訴他們,這裡依舊不算安全。必須回到臨時營地,才能得到真正的救治和喘息。
“還能……堅持嗎?”蘇洛艱難地偏過頭,看向幾乎蜷縮在地上的影刃,聲音虛弱得如同耳語。
影刃沒有回答,隻是用顫抖的手緊緊攥住那根救命的樹枝拐杖,然後用儘全身力氣,一點一點地,將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重新撐了起來。他的動作緩慢而痛苦,但眼神中的意誌卻未曾熄滅。
兩人再次互相攙扶起,如同兩個纏繞在一起的、隨時會散架的稻草人,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憑借著來時記憶和路上零星的標記,向著臨時營地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艱難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