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洛問出那句“留下‘印記’的具體方式”時,整個鏡像森林仿佛都為之凝滯了一瞬。周圍無數水鏡的映照光芒微微黯淡,流淌的七彩迷霧也放緩了速度,一種無形的、遠比之前任何鏡靈都要浩瀚、古老、威嚴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巨獸緩緩蘇醒,從森林的最深處彌漫開來。
為首的鏡靈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類似“敬畏”的情緒,它與其他鏡靈同步地微微躬身,麵向那麵巨大如山嶽的暗藍色古老水鏡。
蘇洛、亮亮和玉影瞬間繃緊了身體,感受到了一種源自生命層次與靈魂層麵的巨大壓迫感!亮亮發出低沉的、帶著警惕與不安的龍吟,玉影的陰影之軀幾乎要融入蘇洛的影子深處,連禦獸空間內的空空都嚇得瑟瑟發抖。
那麵暗藍色的古老水鏡,鏡麵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開始蕩漾起一圈圈深邃的漣漪。不再是映照外物,而是從鏡麵的最中心,一點純粹到極致、仿佛能洞穿虛實的銀光亮起。
光芒逐漸擴散,凝聚。最終,一道身影,自鏡中緩步踏出。
她並非實體,更像是由純淨的月光、流動的水銀與無數細微的鏡麵碎片構築而成的靈體。身姿曼妙而高挑,穿著一襲仿佛由無數星辰光點織就的長裙,裙擺流淌間,映照出周天星辰生滅的景象。她的麵容模糊在柔和卻不容褻瀆的光暈中,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眸,清晰無比——那並非人類的瞳孔,而是兩輪緩緩旋轉的、縮小了無數倍的銀色漩渦,深邃、古老,仿佛蘊含著世間一切的倒影與真實。
她的氣息,淵深似海,浩瀚如星穹,赫然達到了七階巔峰!僅僅是無意識散發出的威壓,就讓蘇洛感到呼吸凝滯,元力運轉晦澀,亮亮和玉影更是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難以升起。
這是鏡像森林真正的統治者——鏡靈王。
她的目光如果那銀色漩渦可以稱之為目光)首先淡淡地掃過躬身行禮的鏡靈們,隨後,落在了蘇洛身上。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偽裝、直抵本質的力量。蘇洛感覺自己在對方麵前仿佛毫無秘密可言,體內的元力流轉、丹田處的化靈熔爐虛影、甚至靈魂的細微波動,都清晰地呈現在那雙銀色漩渦之中。
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蘇洛血脈深處那絲極其隱晦、連蘇洛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古老痕跡時,那雙緩緩旋轉的銀色漩渦,驟然停滯了一瞬!
鏡靈王那模糊的麵容上,光暈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塊巨石。一股難以掩飾的驚訝與難以置信的情緒,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雖然瞬間就被她收斂,但那瞬間的失態,已然被蘇洛敏銳地捕捉到。
她……看到了什麼?蘇洛心中凜然,對自己的血脈秘密更加好奇,也更加警惕。
短暫的寂靜後,鏡靈王空靈、威嚴,卻不再冰冷的聲音響起,直接回蕩在蘇洛的心湖之中,而非通過空氣傳播:
“有趣……實在有趣。未曾想,在這遺棄之地,竟能遇見身負‘混沌源血’痕跡的傳承者……”
混沌源血!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蘇洛腦海中炸響!這是他第一次從一個外人口中,如此清晰地聽到關於自身血脈的稱謂!雖然隻是“痕跡”,但也足以證明,他體內的秘密,遠比想象的還要驚人!
鏡靈王似乎看出了蘇洛的震驚與疑惑,但她並未深入解釋,隻是那雙銀色漩渦重新開始緩緩旋轉,帶著一種審視與……一絲極其微妙的、仿佛看到了同類般的感慨。
“汝欲往‘沉眠之渦’,尋求那水行篇章?”鏡靈王直接點明了蘇洛的目的。
蘇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卑不亢地行禮道:“晚輩蘇洛,確為此而來。前輩慧眼如炬。”
鏡靈王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那塊記載著另一條路徑的黑色石碑:“石碑所載之路,乃上古‘水鏡古道’,借由水元鏡像折射,可繞過‘癸水鎖靈大陣’正麵,直達渦眼邊緣。然古道年久失修,空間脆弱,更有‘鏡像噬魂風’肆虐,非對空間與神魂有極深造詣者,入之即死。”
她的描述比鏡靈更加具體,也更加凶險。
“至於留下‘印記’……”鏡靈王的聲音頓了頓,那雙銀色漩渦再次聚焦於蘇洛,但這一次,少了幾分探究,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深邃,“若在平素,窺探‘混沌源血’之秘,縱是殘痕,亦值得本王親自映照,解析其道。但如今……”
她的話鋒再次一轉,帶著一種超越了眼前利益的考量:“與一位未來的‘混沌行者’結下因果,遠比獲取一份不完整的‘印記’更為重要。”
話音剛落,也不見鏡靈王有何動作,一點璀璨的銀光自她指尖凝聚。那銀光不斷拉伸、變形,最終化作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晶瑩、仿佛由最純淨水晶雕琢而成的令牌。令牌正麵,是一麵微縮的、不斷流轉著七彩光暈的鏡子圖案,背麵則刻著一個古老的“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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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鏡像令’,持此令,可視為本王信物。”鏡靈王玉手輕揮,那枚令牌便輕飄飄地飛至蘇洛麵前,“憑此令,汝可隨時感應鏡像森林方位,並在無儘瀚海大多數區域,直接構建臨時水鏡通道,傳送至此,無需再經曆外圍迷霧。森林之內,除核心禁地,皆可通行,尋常鏡靈不會阻擾。”
直接傳送信物!通行權限!
這份禮物,不可謂不重!這意味著蘇洛在無儘瀚海有了一個絕對安全、且能隨時抵達的補給點和避難所!其價值,遠超那株“幻鏡幽蓮”!
蘇洛愣住了,亮亮和玉影也呆住了。他們本以為會麵臨一場艱難的抉擇甚至衝突,卻沒想到峰回路轉,鏡靈王不僅免除了“印記”的要求,還贈予了如此厚禮!
“前輩,這……”蘇洛有些遲疑,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是來自一位七階巔峰存在的厚贈。
鏡靈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空靈的聲音帶著一絲縹緲:“不必疑慮。此乃投資,亦是結緣。‘混沌源血’的背負者,你的未來注定波瀾壯闊,遍布荊棘,亦充滿無限可能。今日善緣,或待他日,能照見一線生機於本王,或於這片森林。”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暗藍色的古老水鏡,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難明的情緒,仿佛在追憶什麼,又仿佛在預見什麼。
“記住,‘水鏡古道’雖險,卻是汝目前唯一生機。石碑上的路線與注意事項,務必熟記。月圓之夜將至,好自為之。”
說完,鏡靈王的身影開始緩緩變淡,如同融化的冰雪,重新歸於那麵巨大的暗藍色水鏡之中。森林中那浩瀚的威壓也隨之潮水般退去。
周圍的水鏡恢複了流動的映照,七彩迷霧再次緩緩飄蕩,仿佛鏡靈王從未出現過。
隻剩下蘇洛,手握那枚溫潤晶瑩的“鏡像令”,站在原地,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混沌源血……混沌行者……鏡靈王的投資與結緣……
今日的遭遇,信息量太大,讓他需要好好消化。但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他不僅免去了被深度“映照”的風險,得到了至關重要的另一條路徑信息,還獲得了鏡像森林的信物與友誼。
他走到那塊黑色石碑前,將所有心神沉浸其中,仔細記憶著上麵記載的關於“水鏡古道”的一切細節——入口方位、空間節點、噬魂風的規律、以及最終出口可能出現的偏差……
當最後一個字符烙印在腦海,蘇洛抬起頭,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鏡之森林,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凶險與機遇並存的“水鏡古道”。
他握緊了手中的鏡像令,對亮亮和玉影道:“我們走!準備一下,接下來,我們要闖一闖那上古水鏡古道!”
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新的底牌,蘇洛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無論前路如何艱險,為了功法殘篇,為了揭開血脈之謎,為了擁有守護一切的力量,他都必須走下去!
鏡像森林的奇遇,為他通往“沉眠之渦”的征程,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埋下了更深遠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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