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騎著追風來到西側門前,翻身下馬。
巴雅魯立刻迎上來,右拳捶了下胸口稟告:
“大當家的,門口的亂兵都讓咱們捆結實了,就等您示下。”
鐘擎點點頭,目光掃過地上那群亂兵。
這些人被催淚瓦斯熏過的眼睛還紅腫流淚,視線模糊,
一個個被反綁雙手,像待宰的年豬般跪在地上,
身子控製不住地發抖,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求饒聲。
他沒多理會,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這座門樓。
青磚壘砌的門洞又深又暗,怕是有三丈多深。
厚重的鐵力木門板被撞開,斜斜地歪在一邊,
上麵密密麻麻的鎏金門釘,在火把光照下反射著幽光。
門洞頂上是刻著八卦圖案的拱券,門額上那塊“西承天澤”的金絲楠木匾額還算完整。
門前一對漢白玉石獅,一尊腳下踩著殘破的鎖子甲,
另一尊爪子按著模糊的地圖,沉默地立在暮色裡。
鐘擎看著這門樓,心裡冒出個念頭:
幾百年後,他來這裡旅遊時,也到過這個地方。
隻是那時候,眼前隻剩下一堆修複過的磚石基址,立著個牌子讓人憑空想象。
現在,這深幽的門洞,厚重的門板,還有那對帶著明顯征伐意味的石獅子,才是它原本的模樣。
北小營方向又傳來兩聲沉悶的爆炸,火光在夜色中隱約一閃。
地上跪著的俘虜們嚇得渾身猛顫,求饒聲裡帶上了哭腔,磕頭如搗蒜。
鐘擎瞥了一眼北邊的火光,知道是趙震天他們在敲山震虎。
他對著巴雅魯吩咐道:
“把這些人帶進去,一會兒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們眼中的‘富貴’是怎麼個下場。”
說完,他邁步跨過那一尺高的朱紅門檻,真正走進了這座明代親王的府邸。
雖說後世見過複原圖,但身臨其境的感覺終究不同。
腳下是青白卵石嵌成的“五福捧壽”圖案,兩側立著石燈幢,青銅蹲獅在火光映照下姿態倨傲。
抬頭北望,三重簷的承運殿屋脊上,琉璃吻獸在夜色中泛著幽光。
他順著磚鋪的禦道往裡走,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
右側廊廡的朱紅柱子間掛著彩繪,畫的是孝子故事和仙人邀月。
廊外幾株朱砂梅開得正好,花瓣隨風飄落,拂過簷下的鐵馬,發出細碎的清響。
廊牆上開著各式花窗,能瞥見裡麵擺著的香爐和瓷瓶。
穿過一道月洞門,便進了西花園。
腳下小路用的是帶孔的火山岩鋪就,假山邊一池活水,借著火光能看到錦鯉遊動的影子。
漢白玉石桌上,一副殘局還沒收,黑玉的“殺”字棋正死死困住白玉的“代”字棋。
再往前,穿過一片竹林,是掛著“涵碧軒”匾額的書院。
窗欞是冰裂紋的,裡麵書架上的書卷、案上的硯台毛筆都還保持著原樣,隻是主人早已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這一路走來,隨處可見倉皇留下的痕跡:
鬆針上掛著一隻珍珠耳墜,石縫裡卡著個玉扳指,亭角的風鈴下還係著道符籙。
鐘擎邊走邊看,這王府的森嚴氣象與慌亂中殘留的生活痕跡交織在一起,
讓他對這座古城堡的淪陷有了更真切的體感。
馬黑虎站在通往王府深處的大門下,看見鐘擎背著手,
慢悠悠地踱步進來,那神情不像來打仗,倒像是來遊園賞景的。
他迎上前笑道:
“大當家的,你也喜歡這王爺家的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