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三月底,大同鎮南門外一片荒蕪。
去年殘留的枯草在黃土坡上稀稀拉拉地立著,幾條被車馬壓出的土路蜿蜒伸向城門。
護城河的水位很淺,靠近岸邊的位置露出黑黃的淤泥,
這幫亂兵連吊橋都懶得收,就那樣搭在護城河的兩岸。
城牆高大,但牆磚斑駁,不少地方露出了夯土,牆頭的垛口也有些殘破。
城門緊閉,鐵皮包覆的厚重木門關得嚴嚴實實。
城樓和牆垛後麵,能看到一些零散的人影在晃動,那是守城的亂兵。
他們大多衣衫不整,有的抱著長矛靠在垛口打盹,
有的聚在一起交頭接耳,還有的無所事事地朝著城外張望。
馬黑虎、陳破虜等幾個軍官紛紛從攜行具中取出98式望遠鏡,湊到眼前仔細察看。
鏡片裡,城牆上的細節變得清晰起來。
他們能看到亂兵臉上麻木的表情,看到牆頭上胡亂堆積的滾木擂石,
還能辨認出幾處疑似固定弩機和火炮的位置。
鐘擎沒有用望遠鏡。
他隻是眯著眼,靜靜地望向二裡外的城門樓子。
在他眼裡,那城樓的輪廓、牆上磚石的紋理、乃至垛口後麵某個亂兵臉上的一道疤痕,都異常清晰地映現出來。
他甚至能看清一麵斜插在城頭旗幟上模糊的圖案針腳。
這種變化他自己也漸漸習慣了,那個時空泡不僅把他帶到這裡,似乎也悄然改變了他的身體。
觀察了一陣,馬黑虎放下望遠鏡,扭頭看向鐘擎:
"大當家,牆上的人不多,看著也稀鬆,沒啥防備。"
鐘擎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城頭上。
這個細微的動作就是命令,早已等候多時的隊伍立刻行動起來。
那一百三十四個穿著星空迷彩的騎兵,還有馬黑虎等軍官,紛紛端起了掛在胸前的19式突擊步槍。
馬黑虎習慣性地一夾馬腹,腰刀都抽出一半,
嘴裡發出嗬的一聲,就要帶著弟兄們像往常一樣策馬衝上去砍殺。
“衝你妹啊衝!”鐘擎一眼瞥見,立刻喝止,忍不住笑罵起來,
“看看你們手裡現在拿的是什麼家夥!
還當是掄馬刀的時候呢?你們衝個屁!
都給老子把馬速壓下來,一會兒離近了,瞄準了打!彆怕浪費子彈!”
馬黑虎和身邊幾個剛做出衝鋒姿態的老騎兵頓時愣住,
低頭瞅了瞅手裡那杆黑黝黝的鐵家夥,這才回過神。
是啊,現在有這能隔著老遠就要人命的快槍,還衝上去拚什麼命。
幾個老行伍臉上都有些掛不住,馬黑虎尤其尷尬,
幸好鬼臉遮住了他原本的膚色,讓大家看不到他那跟猴屁股一樣的臉色兒,他訕訕地把腰刀插回鞘裡,老老實實端起了步槍。
眾人依令,輕輕拉扯韁繩,讓戰馬的速度慢下來,
從即將開始的衝鋒變成了緩步前行。
他們平端步槍,眼睛湊近簡易的機械瞄具,開始向著城牆方向粗略瞄準。
由於騎兵們穿著具有良好偽裝效果的荒漠星空迷彩,
當他們和後方那些穿著顯眼綠色軍服的民兵拉開一段距離後,
城頭上的亂兵才驟然發現不對勁。
那片移動的馬匹前麵,原來還馱著人!
那片模糊的、幾乎與枯黃草地融為一體的斑駁色塊,竟然是一個個騎士!
“那邊!那邊還有人!”
城頭上一片驚惶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