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看著眼前這七百多人又齊刷刷地跪倒一片,磕頭磕得塵土飛揚,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來。
他算是徹底領教了古代信息閉塞下民眾的愚昧,但凡遇到無法理解的事,便統統歸為神鬼之力,除了跪拜祈求,似乎再無他法。
尤其讓他渾身不自在的是,被這麼多人對著磕頭,總讓他產生一種被當成牌位供奉的錯覺,仿佛自己不是個大活人,而是個等著香火的泥塑木雕。
這陣仗,跟他小時候在鄉下見過的哭喪隊伍頗有幾分“神似”,實在晦氣!
再加上他受現代教育多年,早習慣了人人平等的觀念,哪能坦然受此“大禮”?
他暗下決心,思想啟蒙和基礎科學教育必須儘快提上日程,否則這隊伍根本沒法帶。
他趕緊對身旁驚魂未定的馬黑虎等七人下令,這七位是親眼見過“神跡”如何發生的,好歹算是初步“脫敏”了。
鐘擎指著黑壓壓的人群:
“快去!把他們都叫起來!告訴他們,彆拜了!趕緊回你們部落看看!
說不定還有活著的親人等著你們去救!部落裡的財物也得趕緊收拾,等著韃子再來搶嗎?”
馬黑虎等人如夢初醒,連忙連滾帶爬地衝進人群,連拉帶拽,又喊又叫:
“都起來!都起來!神仙爺爺發話了!讓你們趕緊回部落救人收拾東西!彆磕了!磕死了神仙爺爺也不管了!”
這話比什麼都管用。
正處於狂熱崇拜中的逃兵和牧民們一聽“回部落救人”,如同被潑了盆冷水,
頓時想起了現實的慘狀和未卜的親人,哭嚎聲、呼喊聲再次響成一片,但這次不再是盲目的跪拜,而是紛紛爬起身,亂哄哄的朝著部落的方向湧去。
待那好幾百號牧民亂哄哄地跑遠後,草地上就剩下三百多個大明逃兵杵在原地。
這幫人一個個張著嘴、瞪著眼,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活像一群被雷劈傻的鴨子。
前腳還被蒙古騎兵追得屁滾尿流,眼看就要全軍覆沒,後腳這位憑空冒出來的神仙爺爺一抬手,對麵就人仰馬翻、死得透透的了。
這局勢逆轉得比翻書還快,他們的腦瓜子實在轉不過這個彎來,全愣在了當場。
陳破虜頂著一頭沾滿草屑的亂發,眼巴巴地瞅著鐘擎,那眼神灼熱得仿佛鐘擎不是個人,而是個會走路的大金礦。
鐘擎被這幾百道火辣辣的目光盯得後脊梁發毛,渾身不自在。
他以前在部隊給全師做報告時都沒這麼怵過,底下坐著的至少是把你當人的戰友,哪像現在,這幫人看他的眼神,看的他渾身都不自在!
難不成還得讓他振臂高呼“信鐘擎,不掛科”啊?他自問臉皮還沒厚到那個地步。
他尷尬地乾咳了兩聲,伸手指著站在最前頭、激動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陳破虜:
“喂!那個……你叫陳破虜,是吧?”
陳破虜正神遊天外,琢磨著這位神仙究竟是何方神聖,
猛地聽見神仙爺爺居然準確無誤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頓時渾身一個激靈,眼珠子瞪得溜圓,
心裡仿佛有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俺的親娘哎!神仙爺爺連俺這種小蝦米的名字都知道?
難道俺老陳家祖墳上冒的不是青煙,是著了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