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已經飄到爪哇國的思緒被下方的動靜給硬生生打斷了。
五十名青壯正在拆卸那五十頂充當臨時澡堂的帳篷。
他們解開繩索,收起支柱,將厚重的帆布卷起扛在肩上,動作已經熟練得像是常年遷徙的牧民。
帳篷拆走後,露出的地麵令人觸目驚心。
被熱水和皂液反複浸泡的泥地變得泥濘不堪,上麵散落著結成塊的汙垢和搓下來的泥卷,
在月光下泛著油膩的光澤,散發出一股混合著汗臭和皂角的怪異氣味。
幾個小夥子提著水桶澆滅鐵桶底下還在陰燃的牛糞塊,升起陣陣帶著焦味的白煙。
婦女們用新發的軍大衣緊緊裹著孩子,在青壯的指引下走向分配給她們的帳篷。
昂格爾掀開簾子,對一位抱著嬰兒的婦人說道:"埃吉嫂子),裡頭鋪蓋都備好了,大當家給的睡袋暖和著呢。"
另一邊,男人們也在分配帳篷。令人意外的是,洗澡時鬨出笑話的那四個家夥竟湊到了一起。
那個被扯破褲子的逃兵摟著搓澡力道過猛的牧民肩膀,笑嘻嘻地對負責登記的人喊道:
"咱們四個住一頂!都是過命的交情了!"
各頂帳篷裡漸漸點亮起了應急燈,人們在新家裡整理著剛領到的物資。
母親們將孩子塞進睡袋,男人們則把嶄新的軍裝疊放在枕邊。
馬黑虎、陳破虜和芒嘎在營區間穿梭,挨個帳篷提醒:
"抓緊收拾!兩炷香後篝火晚會就要開始,大當家還有話要說!"
鐘擎走下山丘,發現那些青壯確實機靈,他們把五十頂帳篷整整齊齊地搭建在了他的帳篷後方,形成一道半圓形的屏障,將他的帳篷牢牢護在中心。
馬黑虎見鐘擎下來,連忙迎上前等候指示。
鐘擎指了指河灘方向:"去找塊空地搭篝火堆吧,晚會就在那兒開。"
旁邊的陳破虜聞言,順手就拎起那口黑得發亮的大鐵鍋,顯然打算繼續用它煮食。
鐘擎瞥見那口鍋,頓時想起中午那鍋渾濁的馬肉湯,胃裡一陣翻騰。
他趕緊攔住陳破虜:"你給我把那口鍋拿遠點!你妹的,這鍋底糊的垢都包漿了,怕是一百年沒刷過吧?"
陳破虜頓時瞪大眼睛,驚奇道:
"咦?大當家,您咋知道的?俺剛去邊堡當操守時這鍋就在了,老卒們說這鍋起碼用了百來年......"
鐘擎:"......"
尼瑪,還真讓老子蒙對了。
他嫌惡地擺擺手:"我寧可啃乾糧也不會用這玩意兒做飯!惡心死了,趕緊扔了!"
陳破虜見大當家如此嫌棄這口祖傳老鍋,拎著鍋猶豫片刻,突然像是下了決心。
隻見他雙手抓住鍋沿,原地轉了三四個圈,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猛地發力大喝一聲:"走你!"
那口黑乎乎的鐵鍋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鍋底積年的油垢在月光下反著光,最終"撲通"一聲栽進小河,濺起一片水花。
眾人都被陳破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一個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鐘擎也是滿頭黑線,心裡暗罵:得!這才認識一天就把人家祖傳的鍋給砸了!
他看著陳破虜那副洋洋得意、等著誇獎的模樣,無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
"做得很好,一會兒篝火晚會,你可以多吃一個罐頭。"
陳破虜聞言大喜過望,咧著嘴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可把旁邊圍觀的人給羨慕壞了,一個個賊眉鼠眼地交頭接耳,眼神裡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似乎在盤算著要不要也找點什麼老古董來砸了討賞。
鐘擎轉頭對還在發愣的馬黑虎說道:"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帶人去搭燒烤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