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抬手指向營地北邊那堵半人高的矮牆,朝那邊忙活的人群喊了一嗓子:
“芒嘎!下午就帶著你的人,順著牆基把木匠作坊和鐵匠鋪的架子先搭起來!”
遠處塵土飛揚的地方有人揮了揮手,算是應下了。
他又補了一句:“劉郎中那邊要弄的醫務所,讓他自己琢磨去,咱們不用操心。”
三十步開外的樹林子邊上,劉郎中正被一群半大孩子和姑娘圍著,每個人手裡都攥著剛采的草藥。
有個小子舉著把葉子問東問西,劉郎中接過葉子搓了搓,耐心解釋了幾句。
鐘擎彎腰抓起一把黑土,在掌心慢慢搓開。
潮潤的土塊散成細屑,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他抬頭看向身邊三人:"你們幾個,誰伺弄過莊稼?"
馬黑虎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臉:
"俺家世代軍戶,但祖傳的旱地沒荒過。春耕秋收,俺都跟著爹娘乾過。"
陳破虜蹲下身,抓起一撮土在指間撚了撚:
"延綏老家的地比這瘠薄多了。瞧這墒情,正該開犁了。"
張夜眼用腳踏實一片鬆土:
"給地主扛活那些年,犁地、播種都乾過。這地軟硬正好,再過幾天該乾結了。"
鐘擎扔掉手裡的土,拍了拍手。
"看看這地,肥得流油。"他目光掃過整片河灘以及西邊的原野,
"要是全種上莊稼,穗頭能壓彎稈子。今天是三月十六,時節不等人啊。"
馬黑虎蹲下來扒開土層:
"凍土化透了,現在下犁正當時。再晚幾天,地氣一散就誤事了。"
陳破虜眯眼望著遠方的山梁:
"得趕在風季前把種子埋進土裡。清明前必須種完,不然秋霜一來,莊稼都熟不透。"
張夜眼指著河灘邊的柳叢:"柳樹都爆青了。再過十來天,就該播種了。"
一陣風吹過,去年留下的枯草沙沙作響。
新綠的草芽從黑土裡鑽出來,幾叢白頭翁開著紫花,樹林邊的旱柳枝條已經泛出朦朧綠意。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農時農事,仿佛已經聞到泥土翻新後特有的芬芳。
鐘擎對在場的幾個人說道:
“明天你們三個,先帶著芒嘎的後手隊,把咱們要種的農田給規劃出來。
撿著最肥的地段先開工,今年不急,咱們先種上一萬畝試試看。”
聽到這話,馬黑虎就低下頭,掰著手指頭仔細算了起來:
一萬畝地,要是按一千個勞力來算,白天緊著乾一天……
兩頭牲口拉一副犁,再配上三個人手……
那一天下來也就能開墾出三畝地。
他把這一萬畝從頭到尾開出來,竟然隻要二十來天?
馬黑虎算到這,心裡一驚,差點沒站穩。
他發懵不是因為這時間太長,恰恰是覺得太短了!
若放在平時,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問題是,這個“短”放在彆的時候還行,眼下卻不行了!
今天都是三月十六了,二十多天後才忙完開墾,那時再下種,
可就徹底誤了清明前播種的農時,那莊稼還怎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