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離開王府的第二天,府裡新來的宮女們就被悉數退回了宮裡。
梅雪站在廊下,看著管事太監帶著宮女們列隊離開,心裡明鏡似的。
她整了整衣袖,主動去書房求見王爺。
“奴婢自請離府。”她福身行禮,聲音不卑不亢。
明衍正在批閱文書,聞言頭也不抬:“準了。阿大,帶梅雪姑娘去取銀兩,送她出府。”
“是——”
……
喜相逢點心鋪後院,雲棲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藤椅上晃悠。
見梅雪拎著包袱進來,她促狹地眨眨眼:“怎麼?你也是被趕出來的?阿大沒表示表示?”
梅雪把銀袋往桌上一放,臉頰微紅:“是我自己提出要走的。”她低頭整理衣袖,聲音漸小,“離府的時候……他與我說了幾句話……”
“喲——”雲棲拉長聲調,笑得見牙不見眼,“瞅你這樣子,看來是郎有情妾有意呀!”
“你還取笑我!”梅雪作勢要打她,卻又想起什麼似的縮回手,“我今天看王爺那臉色……”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陰鬱得嚇人,阿大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雲棲晃動的腿突然停住。
她望向窗外,幽幽道:“有些苦……是避不開的。總要自己細細體會過才行——”
梅雪困惑地歪著頭。
她總覺得阿七有時候神神秘秘的,說的話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後院突然傳來喜兒歡快的聲音:“梅雪姐,你來了!快來嘗嘗新出爐的桂花酥。”
梅雪應了一聲,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雲棲。
陽光裡,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姑娘此刻安靜地坐著,目光悠遠地望著王府的方向,側臉在光暈中顯得格外柔和……
秋風卷著落葉在庭院裡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
王府恢複了往日的冷清,甚至比從前更添幾分寂寥。
明衍獨自滾動輪椅院裡的樹下——
“阿七……”
他輕輕念出這個名字,聲音消散在風裡。
才不過十日,卻仿佛過了漫長歲月。
先前那人雖不常露麵,但知道他在暗處守著,心裡便莫名踏實。
如今真不見了蹤影,才驚覺這份空缺如此鮮明……
明衍低頭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腳,蒼白的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骨節分明得嚇人。
這樣一具殘缺的病體,這樣一顆自卑又千瘡百孔的心,憑什麼去奢望那個鮮活明媚的人?
他忽然想起阿七臨走時說的話,那雙清亮的眼睛直視著他:“但求你往後好好活著,珍重自己的身體。”
原來他早就看透了自己心底最陰暗的念頭。
秋風乍起,吹得他單薄的衣袖獵獵作響——
這皇權之下,哪一步不是踩著屍骨前行?
五年來,他精心謀劃,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那些因他而死的,為他而死的……皆讓他寢食難安。
若不是世上還有皇侄這一牽掛。
他確實早就不想活了……
明衍閉了閉眼——
至少要等名單上的人都清理乾淨,他才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皇兄。
小十看著王爺孤寂的背影,想起阿七的叮囑,突然出聲:“王爺,聽說城裡出了個‘狐麵大俠’,專整治那些貪官汙吏和好色之徒……”
明衍指尖一頓,緩緩轉過輪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