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約莫十餘裡,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山坳,明衍身形猛地加速,一個騰躍,穩穩地落在了那搶錢之人的前方,擋住了去路。
“把銀子還來。”明衍的手按上了劍柄。
那搶錢之人被迫停下腳步,隨即緩緩抬頭。
當看清對方麵容時,明衍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竟然是淩不語。
此時的淩不語,早已沒了往日那狐狸般的從容與精明。
他臉色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錦袍也有些淩亂破損,沾著塵土,整個人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他看著明衍,扯了扯嘴角:“大師兄,你現在的身手厲害了許多。”
明衍按在劍柄上的手緩緩鬆開:“那天,謝謝你的饅頭。”
淩不語聽到這話,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臉上瞬間血色儘失。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雙狐狸眼裡布滿了血絲,聲音沙啞得厲害:“大師兄……是軒轅正弘讓我來的,他逼我將你引開。我不知道他具體想乾什麼,但他讓我無論如何要將你拖住一個時辰。”
明衍周身寒氣迸發。
淩不語攥緊了拳頭:“你快回去吧!我現在也必須趕回宗門……救下師妹,立刻離開。”
說完最後一句,淩不語再不停留,朝著萬劍宗的方向,全力奔去。
明衍也在疾馳。
他知道軒轅正弘從來就不允許他擁有任何牽掛。
寂滅崖的十年囚籠,是為了磨滅他所有屬於“人”的情感。
但凡他在意的,總會被軒轅正弘不擇手段的毀壞。
如今又追到這裡來……
明衍將身法催動到極致,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的速度再快,回來也還是晚了。
尚未進入城鎮,血腥氣便撲麵而來。
城門口,守衛倒伏在地,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踏入熟悉的街道,映入眼簾的,是宛若地獄的景象。
滿街的屍體,男女老幼皆有。
鮮血染紅了青石板路,彙聚成涓涓細流,浸濕了明衍的鞋底。
倒塌的攤位,破碎的瓦罐,毀壞的房屋……
昔日充滿煙火氣的城鎮,此刻死寂得隻能聽到風聲嗚咽。
明衍的腳步沉重無比。
他看到了好些臉熟的人——
那個總是笑眯眯多給他塞個包子的大嬸,此刻倒在蒸籠旁,胸口一個恐怖的血洞。
鐵匠鋪的師傅倒在火爐旁,手中還握著半截鐵鉗,怒目圓睜。
幾個孩子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牆角,再無生氣。
所有的街坊鄰居,此刻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他們……做錯了什麼?
他們隻是……對他釋放了善意。
明衍走著,看著。
震驚和痛苦衝擊著他的心神,當感受超過了承受的極限,便化為死寂的麻木。
他周身的氣息迅速冷卻,冰封,然後……開始變質。
一股陰寒,從他體內彌漫開來。
明衍的眼神,失去了最後一點屬於人類的溫度與光彩,變得漆黑,無機質。
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門功法——
那是軒轅正弘在他年少時,以“磨礪心誌”為名,強行灌輸給他的奇怪功法。
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雲棲,瞬間感覺到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