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硯帶來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冰層,瞬間凍結了指揮部內所有殘存的僥幸與慌亂。二十四小時。排查風險、準備危機預案、拿出重建追趕方案。這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了林微光和她團隊每一個人的肩上。
沒有時間抱怨,沒有時間恐懼。
林微光立刻將團隊分成三組。一組由她親自帶領,與埃米爾及其結構團隊一起,依據初步複核結果,劃定最嚴苛的擴大檢測範圍,製定詳儘的、逐根樁基的無損檢測流程,確保不放過任何一絲潛在隱患。另一組由資深項目經理負責,連夜起草麵向董事會和主要合作方尤其是部落和歐洲能源基金)的危機溝通草案,既要坦誠問題,又要傳遞出絕對的控製力和解決信心,措辭需要字斟句酌。第三組,則由幾位施工管理和預算專家組成,開始測算鑿除重建所需的時間、人力、材料成本,並尋找一切可能壓縮工期的並行作業和工藝優化空間。
指揮部變成了一個高速運轉的戰時司令部。電話聲、鍵盤敲擊聲、急促的討論聲不絕於耳。咖啡壺永遠滿著,卻沒人顧得上喝一口。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布滿了血絲,但眼神裡都燃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林微光穿梭在各個小組之間,協調資源,解答疑問,做出決策。她的大腦像一台超負荷的計算機,同時處理著技術、管理、溝通多個線程的問題。身體的疲憊被一種極致的專注和亢奮壓製著,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哪怕一絲的動搖,都可能引發團隊的崩潰。
韓崢則如同最冷酷的監工和最高效的執行者。他帶著自己的人,配合埃米爾的檢測團隊,對劃定區域內的每一根樁基進行掃描、敲擊、記錄,數據實時傳回指揮部。同時,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對那個被控製的質檢員進行更深層次的審訊,試圖挖出更上遊的指使者,並嚴密監控所有可能與蘇氏相關的本地勢力動向,防止他們趁亂再下黑手。
陸時硯獨自待在臨時辦公室裡,門緊閉著。他沒有出來乾涉任何具體事務,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扇門後散發出的、無形的、巨大的壓力。他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內部岩漿奔湧,表麵卻維持著令人心悸的平靜,等待著二十四小時後的最終審判。
時間在一種近乎窒息的高度緊張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日落月升,沙漠的夜晚再次降臨。
淩晨三點,擴大範圍的檢測終於全部完成。幸運的是,問題被嚴格限製在了最初發現的那三根樁基,相鄰區域並未受到汙染。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好消息,意味著重建範圍是可控的。
與此同時,危機溝通草案第三版出爐,林微光仔細審閱,修改了幾個可能引發歧義的詞語,強調了“主動發現、堅決處理、透明溝通、確保安全”的核心原則。
最艱難的是重建和追趕方案。鑿除、清理、重新綁紮鋼筋、澆築、養護……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時間。常規流程下,一個月已是樂觀估計。
“我們不能按常規來。”林微光看著進度表,聲音沙啞卻堅定,“采用高強度早強混凝土,優化配合比,犧牲部分長期性能換取早期強度。養護階段,搭建臨時保溫棚,引入蒸汽養護,將養護周期壓縮到極限。施工組織上,三班倒,人歇機械不歇,所有工序無縫銜接。”
埃米爾眉頭緊鎖:“這樣成本會大幅增加,而且對施工組織和質量控製是極大的考驗。”
“成本我來向陸總申請。質量和組織,”林微光看向負責施工的組長和韓崢,“我們共同負責,盯死每一個環節。”
沒有人提出異議。此刻,他們是一個被逼到絕境的整體。
清晨六點,距離最後時限還有兩小時。三份最終方案——風險排查報告、危機溝通預案、重建追趕方案及預算——整齊地擺在了林微光的桌上。它們凝聚了整個團隊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時的心血。
林微光仔細檢查了最後一遍,確認無誤後,深吸一口氣,拿起文件,走向那扇緊閉的門。
她敲了敲門。
“進。”裡麵傳來陸時硯冷冽的聲音。
她推門而入。陸時硯坐在辦公桌後,窗外初升的陽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冰冷的金邊。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然後又移到她的臉上。
林微光將三份文件放在他麵前。“陸總,這是二十四小時內完成的全部內容。擴大檢測確認無其他隱患;危機溝通預案已備好;重建追趕方案可將延誤控製在十五天內,但成本需上浮百分之十八。”
她的聲音平穩,帶著疲憊的沙啞,卻沒有絲毫動搖。
陸時硯沒有立刻去看文件,而是凝視著她。她臉色蒼白,眼下的青黑濃重得嚇人,嘴唇也有些乾裂,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裡麵沒有絲毫退縮,隻有淬煉後的堅定與沉穩。
他看了她足足有十秒鐘,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疲憊的軀殼,直抵靈魂深處。
然後,他低下頭,開始快速翻閱文件。他的閱讀速度極快,手指劃過關鍵數據和結論,眼神專注而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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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