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鐵塔似的硬漢戴頭盔的動作頓了頓，但一瞬之後，已經將頭盔戴好，扣上了安全綁帶。
他沒有說話，轉身就朝營房的門口跑去，打開房門時，見三人還愣在原地，視線幾乎一刻未離開自己的身體，眼神裡驟然迸出殺氣。
那殺氣不是飄在表麵的，是沉在眼底的，看得人後頸發僵。
開口時，那硬漢的聲音低沉而嘹亮，“死沒死，沒死就動起來！緊急集合！”
說罷，他轉身拽開了門邊的槍械櫃，抓起一把步槍就衝了出去，大罵了一聲，“王娩，我操你大爺！”
莫洋三人此時才是回過神來，箭步上前，從槍械櫃內抓起步槍後就衝出了營房。
外麵的走廊裡，腳步聲震耳欲聾，所有人都在疾步快跑，朝著營房大門跑去，急促卻是井然有序。
因為剛才的耽擱，莫洋三人是最後一批衝出營房大門的。
營房前的空地上早聚滿了人，五列橫隊繃得筆直，肩線齊整得像用尺子量過。
隊伍前方前方，三輛軍綠色重型卡車紮在地上，尾箱的帆布簾被扯到兩側，露出黑洞洞的車廂，排氣管“呼呼”滾出一團團青灰色尾氣。
“看你大爺啊！”隊伍最前頭的男人攥著腰帶，迷彩帽簷壓得很低，罵聲裹著尾氣的刺鼻味道砸過來，“磨磨蹭蹭的！馬上歸隊！”
“是！”三人幾乎是同時回應道。
視線找到了嚴真真的位置，莫洋一左一右拽著高興和陸懷淵的胳膊，背著槍就衝了過去，插進隊伍後，硬生生擠開了嚴真真身邊原本站著的兩個兵。
“你們有病啊？擠什麼？”被擠開的兵皺著眉搡了把莫洋的肩膀，語氣裡滿是火。
這緊急集合的命令搞得大家的心此刻都是揪著，根本沒多餘的耐心跟他人好好說話。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是一個班的。”莫洋嘴角扯著笑，道歉的話剛飄出去，就湊到嚴真真耳邊壓低了聲，“到底什麼情況？”
嚴真真指尖還在扣槍套的搭扣，頭也沒回，“你要是問我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勸你趁早閉嘴，不然老娘一個天雷把你劈成爆米花！”
莫洋縮起脖子，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是問咱們在哪兒啊？”
“對對對！”高興拉著莫洋擋在身前，忙不迭點頭，“雖然是幻境，但搞清楚在哪也是有必要的吧？”
嚴真真翻著白眼就深吸了一口氣，“你倆的腦子是忘在王娩那了嗎？你看老娘是來過這裡的樣子嗎？”
這話剛落，旁邊一個臉膛黝黑的老兵突然開口，他眼角紋裡夾著沙塵，“你們仨再敢蹦一個字，現在就去操場武裝跑步10公裡！武裝帶綁著槍，少一圈都不行！”
聽到這個聲音時，莫洋的後頸突然發緊，幾乎是下意識閉上嘴，腦子裡對這個男人的敬畏似乎是早已有之。
回頭看去，一段記憶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他知道，剛才罵他們的正是他所在的一班班長。
“看什麼看！仔細聽排長的命令！”班長見莫洋傻愣愣看著自己，使了個眼色就開口叫道。
隊伍裡的報數聲剛停，戴著尉官肩章的排長往前站了步，聲音洪亮得震耳朵，“接上級命令，我排即刻前往指令地點！上車！”
“是！”
眾人高聲回應時，班長已經衝向了最左側的軍車，對莫洋他們招手喊道，“快！上這輛！”
嚴真真第一個跟著班長竄了出去，莫洋跟著跳上車不過半分鐘，軍車厚重的尾箱門就被重重關上。
軍車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衝了出去，發動機的嘯叫隨即灌滿整個車廂，那油門幾乎被踩到了底。
巨大的慣性令還未站穩的眾人通通摔了個狗吃屎，但還未爬起身，車子又是一個急轉彎。
莫洋往前撲，臉差點貼在前麵人的背包上，還沒等爬起來，卡車突然又往左猛拐，他的身子一下飄起來，後背“砰~”地撞在鐵皮上，才重重砸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靠北啦！”高興抱著腦袋坐起來，軍帽已經甩不見了，頭發亂得像雞窩，罵聲裹著疼意，“這是把我們當牲畜拉嗎？”
反觀班長卻是穩得很，一隻手抓著車廂頂的鐵欄杆，馬步紮在地上，迷彩褲膝蓋處繃得發緊。
他低頭看著滿地的人，笑了聲，“牲畜？”他扯了扯嘴角，搖起頭，“要是裝牲畜這小子敢這麼開？豬肉顛出去了可就沒了，但戰友顛出去了，他自己會跑回來！都給我抓緊嘍，山裡可沒有柏油路！”
“班長，”車廂邊緣，戴眼鏡的兵扶了扶鏡框，他的頭剛從外麵收回來，“這路越走越偏啊，我剛才瞥見路邊的牌子，好像是往邊境的方向。我們......我們要去哪？”
“邊境？”旁邊一個矮胖的兵突然叫起來，聲音一下子拔高，帶著慌，“操！不會是......不會是輪到我們了吧？”
班長一道冷厲的眼刀直戳過去，喉間滾出的話帶著鐵渣子似的硬氣，“閉嘴！你是第一天穿這身軍裝嗎？早該就有這樣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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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那人還想辯解，班長的腳掌已經繃直了踹在他臀上，那力道帶著常年練刺殺的狠勁，竟把人踹得踉蹌著撞向車廂板，悶響一聲後又彈到角落，手忙腳亂地抓住欄杆才沒摔垮。
“少放廢話！”班長的吼聲壓過車廂的顛簸哐當，“這裡沒有逃兵的位置，要是敢攪亂士氣，我親手綁你去軍事法庭！”
那人蜷在車廂角落，指節死死摳著滿是鏽跡的欄杆，眼裡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最後隻剩“認命”的絕望。
早在剛才，嚴真真已經將莫洋拉到身邊，將自己原本抓著的欄杆騰給了莫洋。
就在聽到“邊境”兩個字時，她努力穩住身軀，挪到莫洋旁邊，貼著對方的耳朵開口道，“王娩給我們在碑光幻境裡的身體都預置了記憶，我們現在所處的時間應該是1986年！”
莫洋點頭時，半眯起眼睛，“嗯，我記起來了。”
他現在勉強能適應這具身體的力道，可那些預置的記憶像藏在抽屜深處的文件，非得遇到具體的事才會自己跑出來，否則連個邊角都摸不到。
嚴真真的目光在車廂裡掃了一圈，這些士兵們要麼攥著槍杆發愣，要麼盯著窗外的夜色出神，沒人往他們這邊看。
她又往莫洋身邊湊了湊，聲音裡多了點急勁，“1986年、邊境，這倆詞放一塊，你想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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