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賀辜:“妹妹,今日回得好晚……可是外頭,有什麼事,牽絆了你?”
一盞盞燈籠,擠擠挨挨,進入小土屋。
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出現在段賀辜麵前。
那些麵孔,麵無表情地審視著他。
黑暗融合著淺淡的燈火,妹妹神色擔憂,不容分說將一勺甜甜的燕窩送入他口中。
他安靜吞咽著,並不理會那多出的四人,隻專注盯著段春衣。
段春衣給他背後塞了個枕頭,她垂著眼睛一邊給他喂飯,一邊胡說八道。
她道:“段賀辜,這些都是我剛認識的朋友。”
段賀辜淺色的瞳仁沒有波動。
繼續,繼續欺騙他。
段春衣抿了抿唇:“他們,都是熾縣從事扶貧工作的好心人。你看,他們的衣著多麼體麵。”
“我們家窮得出類拔萃,咱們兩兄妹可憐得人儘皆知,他們便選中了咱家,要多對一,精準扶貧咱家。”
段春衣揉了揉他的臉,微涼的皮膚手感滑滑的,“現在他們幫我當上了縣令,咱家的日子要好過起來了。”
段賀辜:“……”
妹妹雙眼真誠可靠,亮晶晶地倒影著他。
她為什麼會覺得這種程度的謊言,能夠蒙騙得了他?
即便他從未讀過書,也不是這種程度的蠢材。
他究竟在她心裡是什麼樣的形象?
是因為覺得他是虛假的,所以蒙騙的伎倆,也不需要用心嗎?
段賀辜輕咳,擦去唇角血絲,“妹妹,好厲害。”
段春衣:“還行。”
他隻用了一碗燕窩便搖搖頭,“妹妹吃。”
段春衣沒吃,她將段賀辜從床上抱下來,將他吐得血紅的床單和被套都拆了。
段賀辜坐在三條腿的凳子上,垂著眼睛,目光隨她的動作遊移,“妹妹,來了好多客人,家裡住不下。”
段春衣:“嗯。”
她有點納悶,怎麼師兄師姐,一個都不說話呢?
段賀辜輕聲:“春衣,家裡住不下,這麼多客人。”
段春衣將滿是血汙的床單被套都丟進木盆裡,擦了擦額頭的汗,毫不猶豫道:“他們晚上不在家裡睡,我也不在。”
“嗯?妹妹不回家了嗎?”
“嗯,我跟他們去享福了。”
“享福?”
“也將你一起帶去,段賀辜,你這輩子遇到我真是燒高香了。縣令家的彆院,你做夢都沒見過吧?我帶你去住!”
段春衣聽見青年低低的笑,轉眸對上他柔柔的眼睛。
他溫吞地彎唇:“好啊。”
段春衣將床上收拾乾淨了,準備將段賀辜抱起來,走到門邊,才在單薄的光色下,看清那四個人影。
哪裡是她的師兄師姐們?
那是四張色彩鮮豔,線條粗陋的紙人。
紙人臉上唇線笑弧誇張,四雙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不知名的方向。
段春衣:“……”
她兩股戰戰。
彆來這套,她真會害怕。
她戰術性後退,後退,將哥哥護在身前。
“段段段段段賀辜,哥哥哥哥哥,這是什麼東西?”
段賀辜將近兩米高的一個男人,被她一把抱起來,他隨手一扇,四道紙人輕飄飄落地,而後被夜風吹起。
“妹妹,他們被風刮走了,不要害怕。”
段賀辜輕聲:“客人們,似乎並不想在我們家做客。”
段春衣聞言,再度探出眼睛,看見那四張紙人飄飛出去。
頓了頓。
她將段賀辜放下,跑到門前,“大師兄,二師姐?四師兄,十一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