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隱元院的幾日,林風幾乎足不出戶,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修煉之中。與玄甲雷犀的搏殺,與幽冥穀黑衣人的生死相鬥,尤其是最後時刻直麵那毀天滅地般的巨龍威壓,這些經曆如同被烈火淬煉過的精鋼,去除雜質,留下最堅韌的部分,化為了他修行路上最為寶貴的資糧。
他盤膝坐在靜室之內,周身氣息沉凝,混沌色的靈力如同溫順的溪流,又似蟄伏的巨龍,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緩緩流淌,每一次循環,都讓金丹三層的修為更加穩固,對《太玄真經》那包羅萬象、駕馭陰陽的奧義理解也更深一分。腦海中,那些來自不同世界的武學精義——《星辰劍訣》的引動星辰,《紫霄降龍印》的駕馭雷霆,《獨孤九劍》的破儘萬法,《太極拳劍》的陰陽圓轉……不再涇渭分明,而是如同百川歸海,逐漸融彙,滋養著他獨一無二的武道之樹。
這一日,他正沉浸在一種物我兩忘的深層定境中,體悟著靈力與神魂之間那微妙的共鳴,一道清晰而溫和的傳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心湖中蕩漾開來。
“林風,速來隱元大殿。”
是二師姐蘇琉璃的聲音。
林風緩緩收功,眼中一絲混沌光芒隱沒,恢複了平日的清澈。他沒有任何耽擱,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院服,便推開靜室之門,快步朝著隱元院的核心——隱元大殿走去。
剛行至半路,便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也從不同的方向走來。一人身材圓潤,臉上總是帶著樂嗬嗬的笑容,正是五師兄朱大常;另一人則身形精乾,眼神專注,帶著一絲匠人般的沉靜氣質,是四師兄墨工。
“小師弟!”朱大常看到林風,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來,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林風的肩膀,嘿嘿笑道,“正好正好,咱們一塊兒去大殿,聽說師尊他老人家回來了!”
四師兄墨工也走了過來,對著林風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他話不多,但眼神中透著關切:“小師弟,傷勢無礙了吧?”
“多謝四師兄、五師兄關心,已無大礙了。”林風感受到兩位師兄真誠的關懷,心中微暖,笑著回應。
三人便結伴而行,穿過栽種著各種奇異靈植的庭院,踏過潺潺流水的石橋,來到了那座古樸、恢弘中又帶著幾分歲月沉澱的隱元大殿。
大殿之內,光線透過高處的琉璃窗欞,灑下道道柔和的光柱。大師兄石破天依舊是一身月白長袍,身姿挺拔如槍,坐在左側首位,氣息沉靜而淵深。二師姐蘇琉璃坐在他下首,一襲水藍色長裙,容顏清麗,眉宇間卻自帶一股英氣。三師兄葉知秋則坐在右側,手中把玩著一枚玉簡,似乎在推演著什麼。
而眾人的目光焦點,都彙聚在大殿最上方,那張平日裡空置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
此刻,椅上正坐著一位老者。
老者須發皆白,卻並非乾枯,反而顯得晶瑩潤澤,麵色紅潤,看不出具體年歲。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色道袍,身形略顯消瘦,但卻給人一種仿佛與周圍空間融為一體的奇異感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懸掛著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老舊斑駁的朱紅色酒葫蘆。
此人,正是林風當初在前往滄瀾學院途中,那個與龍葵爭搶烤雞、行為看似瘋癲不羈,實則深不可測,最終引導他加入隱元院的老者——隱元院院首,酒劍真人!
四師兄墨工和五師兄朱大常一見到老者,立刻收斂了所有隨意的神態,快步上前,神色恭敬地躬身行禮:“弟子墨工朱大常),拜見師尊!”
林風也緊隨其後,深深一揖,聲音清晰而恭敬:“弟子林風,拜見師尊!”
酒劍真人那雙看似渾濁,實則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緩緩掃過殿內眾弟子,尤其在林風身上微微停頓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隨意地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慵懶與沙啞,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都起來吧,自家師徒,不必那麼多虛禮,坐。”
眾人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落座。
蘇琉璃作為隱元院日常事務的管理者,率先起身,向酒劍真人詳細彙報了他離開這段時間院內發生的大小事宜。當她說到林風在新生大比中,以隱元院唯一參賽弟子的身份,連克強敵,最終擊敗天樞院楚狂,奪得冠軍時,語氣中不免帶上了幾分自豪與激動。
酒劍真人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椅背上輕輕敲擊,當聽到林風決賽中臨戰突破,以無招之境破解楚狂的“玄黃鎮世拳”時,他那半眯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讚賞光芒。
待蘇琉璃彙報完畢,酒劍真人並未立刻點評,而是將目光轉向在場的每一位弟子,從石破天開始,逐一詳細詢問他們近期的修煉進度,以及在修行中遇到的困惑與難題。
他問的問題往往直指核心,寥寥數語,便能點出關鍵所在。對於石破天在《浩然正氣訣》上遇到的瓶頸,他點出“正氣非是刻板,亦有包容天地之胸懷”;對於蘇琉璃劍法過於追求淩厲而失之圓融,他提醒“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陰陽相濟方是正道”;對於葉知秋在陣法推演中陷入的死胡同,他一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便讓其豁然開朗;對於墨工在煉器時遇到的靈力傳導不暢,他點出“器物有靈,需以心神溝通,而非蠻力灌注”;對於朱大常在錘煉肉身時遇到的瓶頸,他笑言“美食亦可入道,五味調和,亦是淬體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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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在一旁靜靜聆聽,隻覺得師尊的每一句話都蘊含著深意,仿佛為他打開了另一扇看待修行的大門,許多以往模糊不清的地方,此刻都變得清晰起來,心中對這位看似不靠譜的師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這一番師徒問答,深入淺出,直至窗外夕陽西斜,橘紅色的餘暉灑滿大殿,才告一段落。
這時,早已悄悄退出去的朱大常再次回到大殿,樂嗬嗬地稟報道:“師尊,各位師兄師弟,晚膳已經備好了,就在二師姐的院子裡。”
眾人移步至蘇琉璃那處雅致清幽的小院。院內石桌上,早已擺滿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菜肴。其中大部分都是朱大常的傑作,不僅色香味俱全,更蘊含著不俗的靈氣,對修行大有裨益。席間沒有繁文縟節,眾人圍坐一起,談笑風生,交流著修煉心得,分享著院內趣事,氣氛溫馨而融洽。就連平日裡最為嚴肅的石破天,嘴角也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林風感受著這如同家人般的氛圍,心中那因為龍葵離去和遭遇暗算而殘留的一絲陰霾,也漸漸被這股暖意驅散。
酒足飯飽,月色初上。酒劍真人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行了,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好好消化今日所得。”
眾人恭敬告退。
就在林風也準備離開時,酒劍真人的聲音在他耳邊淡淡響起:“林風,明早來我住處一趟。”
林風腳步一頓,心中微動,恭敬應道:“是,師尊。”
一夜無話。林風回到居所後,並未立刻入睡,而是將今日師尊的指點在腦海中細細回味、梳理,感覺收獲良多。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林風便已起身,仔細整理好儀容,朝著酒劍真人在隱元院後山那處更為幽靜的居所走去。
那是一座掩映在翠竹與古鬆之間的簡陋茅屋,屋前有一方石台,一套石質桌椅,旁邊還有一窪清泉,汩汩流淌,環境清幽至極。
林風到達時,酒劍真人正背負雙手,站在石台邊,望著遠處雲海翻騰,山巒隱現的景象。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弟子林風,拜見師尊。”林風上前行禮。
“嗯,坐吧。”酒劍真人隨意地在石凳上坐下,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林風依言坐下,腰背挺直,神態恭敬。
酒劍真人目光落在林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本源。他微微頷首,語氣帶著一絲滿意:“不錯,根基打磨得異常牢固,混沌初開,陰陽自生,遠超同階。看來那《靈隱決》,你已真正入門了。”
說到這兒,他話音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輕“咦”了一聲,又道:“不過……你這《靈隱決》修煉出的靈力,似乎與典籍記載的純正隱元靈力,有了一絲微妙的差異,更加……包容,也更加內斂深邃,這是何故?”
林風心中微凜,知道瞞不過師尊的法眼,便坦然道:“回稟師尊,弟子在修煉《靈隱決》之前,曾偶得一些殘缺傳承,修煉過其他功法。入門《靈隱決》後,覺得兩者頗有可相互印證之處,便嘗試著將其精髓融入了《靈隱決》的修行之中,並非有意偏離宗門傳承。”
酒劍真人聞言,非但沒有責怪,反而眼中讚賞之色更濃,他撫須笑道:“大道三千,皆可通玄。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能不拘泥於典籍,敢於融彙貫通,走出屬於自己的路,這是好事!隻要確認無礙道基,有益修行,便無需顧慮。我隱元一脈,本就不喜拘束,講究的是‘隱於市,修於心,得自在’。”
他頓了頓,又饒有興致地問道:“為師觀你劍意純粹而淩厲,已得‘無招’之幾分真味,你是如何領悟的?”
林風恭敬回答:“弟子在《靈隱決》入門,心神澄澈之後,於劍影壁前靜坐三日,觀摩壁上萬載劍痕,心有所感,僥幸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