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的指尖終於觸到了裂縫邊緣滲出的黑氣。一股尖銳的冰寒瞬間刺入骨髓,仿佛無數根冰針順著血管瘋狂鑽動。他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抽,想縮回手,那黑氣卻像有生命的粘稠液體,迅速纏繞上他的手指。“嘶……!”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就在這瞬間,一種極其微弱、扭曲的聲音從裂縫深處幽幽傳來,斷斷續續,音調怪異,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赫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這聲音……祖父那本浸滿藥草味的舊筆記裡,用一種極其晦澀的符號標注的發音,他曾在無數個夜晚對著錄音筆反複模仿又放棄——引魂咒!“有聲音!”赫東脫口而出,聲音因疼痛和震驚而嘶啞,“在念……咒語!和我爺筆記裡記的引魂咒發音很像!”關舒嫻正用力想拔回釘在裂縫邊緣、兀自嗡鳴的短刀,聞言動作一滯,厲聲道:“什麼聲音?說清楚!”旁邊的程三喜卻發出一聲變了調的驚叫。他手裡那截熔化成柳枝形狀的聽診器探頭,頂端殘留的、依舊滾燙的金屬熔液,竟毫無征兆地脫離探頭,像一滴沉重的水銀,懸浮在半空中!那滴赤紅的熔液,違背常理地在空氣中自行流動、拉伸,飛快地勾勒出一道彎折的、帶著奇異枝杈的線條軌跡。它劃過空氣,留下短暫的紅痕,那形狀——“薩滿符文!”王瞎子儘管氣息奄奄,渾濁的眼珠卻死死“盯”著那道痕跡,嘶啞地低吼,“是薩滿的驅邪符文!那滴鐵水……自己畫了個符!”程三喜整個人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裡那根變形的“柳枝”,又看看空氣中迅速冷卻變黑、最終掉落在地的那道熔液符痕,嘴唇哆嗦著,臉色比地上的雪還白。“不……不可能……金屬熔液怎麼會……”他喃喃自語,眼神混亂,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死死攥住那根“柳枝”,指關節捏得發白。關舒嫻腰間的短刀猛地爆發出更劇烈的嗡鳴,刀身高速震顫,釘在裂縫邊緣的位置甚至迸濺出細小的火星。刀柄上那對雕刻的鹿角紋路,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實質的光束,狠狠刺向纏繞在赫東手指上的黑氣!“嗤啦!”黑氣遇到白光,如同滾油潑雪,發出刺耳的灼燒聲,劇烈翻滾著向後收縮了寸許!赫東手指上的冰寒壓力驟減,他趁機猛地將手抽了回來。隻見指尖皮膚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黑霜,麻木感深入骨頭。“刀……刀在動!”關舒嫻雙手死死握住刀柄,試圖控製它,但那短刀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瘋狂地想要掙脫她,目標直指裂縫深處!刀柄鹿角的光芒與裂縫中翻湧的黑氣激烈對抗,形成一片混亂的光影。“那聲音……還在念!”赫東顧不上手指的麻木,側耳竭力分辨著裂縫深處的聲音。扭曲的呼喚聲斷斷續續,夾雜著類似獸吼和風嘯的雜音,但核心的音節組合,越來越清晰地指向祖父筆記中那個禁忌的稱謂。“它在叫……‘赫連山’!是我爺的名字!它在叫我爺的名字!”巨大的驚駭和一種毛骨悚然的吸引力同時攫住了他。王瞎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又咳出一口帶著黑絲的深色液體。他掙紮著,枯瘦的手指指向那道被短刀釘住、依舊頑強滲出黑氣的裂縫。“引魂咒……加薩滿符文……錯不了!這裂縫……連通的地方……跟咱們薩滿教脫不了乾係!邪門玩意兒在用引魂咒……想勾走什麼東西的魂……或者……在呼應什麼……”他渾濁的眼窩似乎穿透了黑暗,聲音帶著絕望,“當年……破四舊……燒了那麼多東西……有些力量……不是砸碎了就完事的……”關舒嫻用力將短刀又往下壓了一寸,刀身嗡鳴更甚,鹿角白光死死抵住黑氣。“呼應?呼應什麼?那七具骨頭?還是……”她猛地看向赫東,眼神銳利如刀,“你爺爺?”赫東盯著自己依舊殘留黑霜的手指,又看向裂縫深處那令人心悸的黑暗。祖父暴斃時七竅流血的模樣、筆記裡那些語焉不詳的警告、手串炸裂時飛出的三滴金血、枯骨指骨上亮起的金點……還有此刻,裂縫裡那用引魂咒呼喚著祖父名字的詭異存在!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疑問,似乎都指向了這道翻湧著不祥的裂縫深處。“鑰匙在骨……”他低聲重複著王瞎子之前的話,目光掃過那七具被鎖鏈纏繞、眼窩燃著幽藍鬼火的枯骨。被金血點亮的指骨,依舊僵硬地指向裂縫。祖父的秘密,關隊父親失蹤的真相,甚至這萬人坑和鎖魂鏈的根源……答案就在下麵!巨大的誘惑像毒藤一樣纏繞住心臟,但剛才指尖那刺骨的冰寒和幾乎被吞噬的恐懼還殘留著。下去?下麵等待他的,可能是祖父遺留的線索,更可能是一個吞噬一切的陷阱,一個用引魂咒布置了不知多少年的死局。逃?現在退走,那呼喚祖父名字的聲音,那引魂咒,這裂縫中不斷滲出的黑氣,還有這七具被喚醒的怨骨……它們會就此平息嗎?屯子裡的活人怎麼辦?程三喜看著赫東變幻不定的臉色,又看看手裡那根讓他心底莫名發怵的“柳枝”探頭,聲音發顫:“赫東……你彆亂來!下麵那動靜……聽著就不是活物!這鐵疙瘩都變成柳條了……太邪性了!咱們……咱們先退出去,找支援……”關舒嫻緊咬著下唇,汗水從額角滑落。她必須控製住這把突然狂暴的祖傳短刀,這是目前唯一能有效壓製裂縫黑氣的東西。“赫東!冷靜點!”她低喝道,“情況不明,貿然下去就是送死!王叔已經這樣了,我們需要從長計議!”王瞎子艱難地喘息著,灰敗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聲音微弱卻清晰:“長計議?嗬……引魂咒一起……時間……就不在咱們這邊了……它在叫老薩滿的名字……要麼……是殘念……要麼……就是陷阱……等不起……”赫東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部。他看著裂縫,那扭曲的呼喚聲仿佛帶著鉤子,拉扯著他的神經。祖父筆記最後一頁被撕掉的焦痕,父親提起祖父時諱莫如深的表情,王瞎子眼中深藏的恐懼和悔恨……還有手腕上,鹿骨手串斷裂處殘留的、隱隱的灼痛感,仿佛在無聲地催促。他緩緩站起身,沾滿雪和泥汙的右手,在褲子上用力擦了幾下,擦掉血跡和冷汗,卻擦不掉指尖殘留的麻木。他彎腰,撿起地上崩斷的一小截鹿骨手串的皮繩,緊緊攥在手心。粗糙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堅定。“支援?”赫東的聲音異常平靜,他看著那翻滾著黑氣的裂縫,目光銳利,“等支援來了,下麵那東西,怕是早就把該‘引’走的魂都引走了。它在叫我爺的名字。”他頓了頓,轉向關舒嫻和程三喜,語氣斬釘截鐵。“我必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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