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喜的哭腔卡在喉嚨裡,被驟然爆發的轟鳴碾得粉碎。整個洞窟都在震顫,碎石簌簌落下。赫東癱在深淵邊緣,全身骨頭散了架似的疼,右手掌心那圈暗紅符文卻像燒紅的烙鐵,突突地跳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神經。他艱難地抬起眼皮。深淵巨口那張由森白獠牙石柱構成的恐怖大嘴,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石柱之間原本緩慢流淌的墨色寒氣,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瘋狂攪動、壓縮,瞬間凝聚成七道筆直的光柱,顏色暗沉如凝固的血,散發著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深淵底部衝天而起!光柱精準地籠罩了赫東所在的位置,將他完全困在其中。程三喜的哭喊剛出口就被狂暴的氣浪狠狠掀翻在地,滾了幾圈才撞在一塊岩石上停下,疼得他齜牙咧嘴,剩下的嗚咽全嗆回了喉嚨。王瞎子腰間的七個銅鈴鐺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瘋狂搖動,鈴舌發了瘋似的撞擊著鈴壁,密集而尖銳的叮當聲連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風暴,在轟鳴的深淵咆哮中撕開一道口子。赫東頸後猛地傳來一陣滾燙的劇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塊按在了那裡。那處平時毫無異樣的皮膚,此刻清晰地浮現出銅錢大小的、帶著鏽蝕痕跡的印記。劇痛灼燒著他的神經,視線卻在光柱內部驟然變得清晰。他看見,在七道暗紅光柱的中心,各自懸浮著一個模糊的虛影。那些虛影穿著深青色的、樣式古老的袍服,頭上戴著插滿翎毛的冠帽,正是舊時薩滿的裝束!它們身形飄忽,麵目模糊不清,但每一道虛影手中,都握著一根森白的、不知何種獸骨製成的骨杖。它們懸浮在光柱中,骨杖微微晃動,乾癟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像是在吟唱某種亙古流傳的、充滿禁忌意味的咒語。“七……七煞鎖魂!”王瞎子嘶啞的聲音穿透銅鈴的噪音風暴,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驚駭,“它……它發動了!是那些死鬼薩滿的殘魂!”赫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七個薩滿虛影?清裝的?七十年代破四舊……祖父的猝死……萬人坑……七煞鎖魂陣!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被無形的線瞬間串聯起來,在他被劇痛和轟鳴占據的腦海裡炸開一道刺目的閃光。深淵、薩滿教、這邪門的陣法,它們之間的聯係,遠比他想象的更古老、更殘酷!祖父筆記裡那些語焉不詳的記載,此刻被眼前的景象賦予了觸目驚心的真實。程三喜掙紮著抬起頭,臉上蹭滿了泥土和擦傷的血痕,看著光柱裡那些詭異漂浮的薩滿影子,牙齒咯咯作響:“東子!那……那是什麼鬼東西?!”赫東沒有回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灼燙跳動的符文和光柱中那些吟唱咒語的虛影上。體內的力量在剛才的對抗中幾乎耗儘,手腕上的鹿骨手串徹底沉寂,如同死物。唯有掌心新生的符文和頸後那滾燙的銅鏽印,還在頑強地傳遞著熱量,對抗著光柱帶來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陰寒。七個薩滿虛影的吟唱無聲,卻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進他的意識深處,帶來陣陣眩暈和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在被這無形的咒語拉扯、撕扯。光柱的力量在增強。墨色的寒氣如同實質的鎖鏈,纏繞上他的四肢,冰冷刺骨,試圖將他徹底禁錮在原地。七個薩滿虛影的輪廓似乎清晰了一分,它們空洞的眼窩仿佛穿透了光柱的阻隔,齊齊“望”向被困在中心的赫東。那種被無數冰冷視線鎖定的感覺,比任何直接的攻擊都更讓人毛骨悚然。王瞎子拚命穩住被氣浪吹得搖晃的身體,枯瘦的手指飛快地在腰間七個劇烈震動的銅鈴上拂過,試圖安撫它們。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光柱中的景象,聲音嘶啞急促:“不能讓它完成!這鎖魂陣一旦成型,你的魂兒就被釘死在這了!”程三喜連滾帶爬地躲到一塊更大的岩石後麵,隻探出半個腦袋,聲音帶著哭腔:“王大爺!那……那怎麼辦啊?東子他動不了了!”他看著赫東在光柱中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壓力,急得直拍地麵。赫東咬緊牙關,抵抗著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迫。頸後的銅鏽印滾燙得像是要燒穿皮肉,每一次灼痛都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眩暈。他死死盯著離自己最近的一道暗紅光柱,裡麵的薩滿虛影正對著他,骨杖尖端似乎隱隱指向他掌心的符文。那虛影袍服上,似乎有某種極其黯淡的、類似龍形的暗紋在咒語吟唱中微微閃爍。這紋樣……他好像在祖父留下的那本殘破手劄的某一頁瞥見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伴隨著頸後印記的劇痛和掌心符文的灼燙,猛地撞進赫東的腦海。這七個清裝薩滿的虛影,是陣法的核心,也是鑰匙?祖父留下的銅鏽印在發燙,是否意味著某種……共鳴?或者說,某種被認可的烙印?如果……如果觸碰它們……是會被這古老的鎖魂陣徹底吞噬,還是……能窺見一絲破陣的契機?“東子!彆亂來!”王瞎子似乎察覺到了赫東眼神的變化,那是一種在絕境中被逼出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孤注一擲。他厲聲喝道,腰間的銅鈴因為他的劇烈動作撞擊得更響,“那是殘魂!沾上就是死氣纏身!”程三喜也看到了赫東眼神的變化,嚇得魂飛魄散:“東子!聽王大爺的!彆碰那些鬼東西!”深淵巨口的轟鳴聲浪一波強過一波,七道光柱光芒大盛,薩滿虛影的吟唱仿佛穿透了無聲的界限,直接在赫東的腦海裡震蕩回響。頸後的烙印滾燙如沸,掌心的符文跳動得幾乎要掙脫皮肉。是坐以待斃,被這七煞鎖魂陣徹底釘死在這深淵邊緣?還是……賭上最後一點可能,去觸碰那禁忌的虛影?赫東的視線掃過光柱中那些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無儘死寂與古老怨念的薩滿麵孔。祖父七竅流血倒下的身影,萬人坑裡仿佛永無止境的哭嚎,還有那深埋地底、蠢蠢欲動的冰冷意誌……無數畫麵碎片般閃過。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混雜著血腥味和墨色寒氣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賭了!在程三喜撕心裂肺的“不要啊!”和王瞎子驚怒的吼聲中,赫東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抬起那隻烙印著暗紅符文的右手,五指張開,帶著一種近乎同歸於儘的決絕,狠狠抓向離他最近的那道光柱中心、那個手持骨杖、無聲吟唱的薩滿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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