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癱在冰冷的岩壁上,右手掌心的血痕被冷汗浸得刺痛。深淵底部那片粘稠的血色光幕仍在緩緩翻湧,但那些符文的明滅頻率明顯減緩了,像耗儘了力氣。他死死盯著左手腕上沉寂的鹿骨手串。冰冷。死寂。與剛才那幾乎要灼穿皮肉的狂暴紅光判若兩物。關舒嫻消失了。被那片吞噬一切的血色旋渦徹底吞沒。最後定格在他視網膜上的,是她那雙銳利的、帶著命令和坦蕩的眼睛,還有無聲的“鬆手”口型。口腔裡的血腥味還在彌漫,舌尖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這疼痛像一根針,紮破了他胸腔裡翻騰的、名為“犧牲”的衝動泡沫。他鬆手了。作為醫學生,他清楚那旋渦是不可抗的毀滅性能量場。作為薩滿傳人……他感受到了手串和旋渦之間那詭異的、令人心悸的共鳴。保護?赫東的目光掃過手腕上冰冷的骨珠。關舒嫻被吞噬的瞬間,這串東西確實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但那紅光並非抵抗。它是在……呼應。一種更深層、更冰冷的聯係。他想起祖父臨終前死死抓住他手腕的冰冷觸感,想起老人七竅流血、空洞的眼睛。這手串,是祖父留下的,也是他死亡的見證。“它在警告你!”關舒嫻最後的喊聲在死寂的深淵裡回響。警告?赫東抬起右手,看著掌心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如果僅僅是警告,為什麼在關舒嫻被吞噬的關鍵時刻,紅光反而熄滅了?像是在完成某種……交接?或者說,目標達成後的沉寂?一個冰冷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出來:這手串,或許從來就不是什麼護身符。它更像是一個……鑰匙?一個標記?伊藤健那張斯文敗類、帶著嘲弄的臉在他腦中閃過。那個日本陰陽師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很明確——薩滿聖物,鎮魂鼓。他和他的境外盜寶團,製造了多少起考古隊失蹤案?關舒嫻的父親,那位失蹤的考古隊長,他寄回的青銅鏡上就刻著薩滿符文!伊藤健一直在尋找與薩滿力量相關的東西。這鹿骨手串,是祖父的遺物,也是薩滿傳承的象征。它會不會也是伊藤健計劃裡的一部分?這深淵下的血色旋渦,這邪異的力量,是否也與他有關?赫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醫學生的邏輯去梳理。第一,旋渦對關舒嫻的吞噬具有強烈的針對性。它鎖定了她,無視就在旁邊的自己。為什麼?因為她是薩滿後裔?因為她的血脈?第二,鹿骨手串在旋渦啟動時產生劇烈反應,紅光與符文閃爍同步,血脈悸動強烈。這絕非偶然的乾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關舒嫻被徹底吞噬的瞬間,紅光熄滅,旋渦開始平息。仿佛……某種獻祭完成了?或者,目標被轉移了?冷汗順著赫東的鬢角滑落,混著血絲,滴在冰冷的岩石上。如果……如果這手串的作用不是保護佩戴者,而是標識“祭品”?祖父的死……七竅流血……是否也源於某種他無法理解的“獻祭”?這個念頭讓他胃裡一陣翻滾。不,不對。祖父是在跳神時出事的,是為了鎮邪!是為了保護屯子!這手串是他力量的象征!他猛地攥緊左手腕,骨珠硌得生疼。另一個截然相反的可能性浮現:也許,紅光熄滅,恰恰是一種保護機製?在旋渦力量達到頂峰、足以威脅到他的生命時,手串切斷了自身與旋渦的共鳴聯係?就像熔斷的保險絲?關舒嫻喊出的“它在保護你”,會不會才是真相?祖父留下它,是為了在關鍵時刻保住赫家最後的血脈?兩種推測在腦中激烈碰撞,每一種都帶著冰冷的重量。他低頭,再次凝視深淵底部。粘稠的血色光幕像一鍋煮沸的、汙穢的湯,符文在其中沉浮明滅,節奏緩慢,透著一股詭異的滿足感。那巨大的、由無數痛苦麵孔聚合而成的陰影輪廓,似乎也蟄伏了下去,隻剩下鎖鏈拖曳的沉悶回響在深淵底部隱隱傳來,如同巨獸的鼾聲。短暫的平靜。但這平靜本身,就散發著更深的危險氣息。暴風雨前的死寂。關舒嫻犧牲換來的喘息時間,絕不會長久。伊藤健的人可能在附近。旋渦裡的東西,遲早會再次醒來。他不能在這裡等死。他必須動起來。是相信這手串是祖父留下的護身符,依靠它繼續探索?還是將它視為潛在的危險源,甚至……丟棄?赫東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肺腑。他支撐著酸軟的身體,貼著濕滑的岩壁,艱難地站起來。右手掌心的傷傳來尖銳的刺痛。他低頭看了看,又看向左手腕那串沉默的鹿骨。每一顆骨珠上的古老刻痕都顯得晦暗不明。他不能丟。無論它是保護還是詛咒,是鑰匙還是枷鎖,它都是祖父留下的唯一線索,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關鍵。伊藤健的目標是薩滿聖物,是複活邪神。他必須弄清楚這手串、這旋渦、祖父的死以及伊藤健的陰謀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關舒嫻不能白死。他需要答案。而答案,很可能就在這深淵的更深處,或者,在伊藤健身上。赫東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和血汙,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將身體重心壓低,開始沿著岩壁狹窄的凸起,謹慎地向下攀爬。目標不再是逃離,而是深入。手腕上的鹿骨手串依舊冰冷死寂,緊貼著皮膚。深淵底部,那粘稠的血色光幕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移動,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一個符文短暫地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死寂中,隻有他攀爬時碎石滾落的細碎聲響,以及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咚。咚。咚。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未知命運的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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