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離骨杖隻差毫厘,枯發縫隙裡的幽光猝然暴漲。整具屍體猛地抽搐,青銅鎖鏈刮擦岩壁,刺耳的聲音直往腦仁裡鑽。赫東手腕上的鹿骨手串燙得驚人,一道凝實的紅光直射屍體。骨杖頂端那顆不起眼的黑色石頭驟然迸發出強光,瞬間吞沒了赫東的身影。強光刺得赫東睜不開眼。不是單純的亮,那光帶著實質般的壓力,沉沉壓在他胸口,肺裡的空氣被硬生生擠出去。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下意識想退,腳下一滑,碎石滾落深淵。紅光自發從手串湧出,包裹全身,對抗著黑石光芒的侵蝕,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兩股力量在他體表激烈碰撞、湮滅。紅光在節節敗退,黑光步步緊逼。他感覺自己的皮肉骨骼正在被一寸寸分解、重構,劇痛撕扯著神經。“呃啊——!”赫東喉嚨裡滾出壓抑的嘶吼。這不是物理的痛,更像靈魂被強行塞進滾燙的模具。紅光驟然向內收縮,緊貼皮膚,凝成一層薄薄的血色光膜,死死抵住黑光的滲透。僵持。汗水瞬間浸透後背,心臟在肋骨後瘋狂撞擊。不能退!祖父的臉、王瞎子嘶啞的警告、萬人坑底亡魂的悲鳴……所有碎片在劇痛中反而更加清晰。他猛地繃緊全身肌肉,對抗著那要將人碾碎的壓力,右手非但沒有收回,反而向前猛地一探!指尖終於觸到了冰冷的骨杖。嗡——!時間仿佛凝固。黑光與紅光同時停滯。骨杖頂端那顆黑色石頭內部,無數細微的符文瞬間點亮,流淌旋轉。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從杖身傳來!赫東右手五指死死扣住骨杖,整個身體卻像被無形的巨手攥住,狠狠向前摜去!手串的紅光瘋狂閃爍,試圖將他拽回,但那吸力太過霸道。砰!他的額頭狠狠撞在薩滿屍體低垂的頭顱上!冰冷的觸感,混合著濃烈的屍臭和血腥氣,直衝鼻腔。枯槁發絲下,兩點幽光驟然貼到眼前,冰冷、死寂,毫無生氣地映著他因劇痛和驚駭而扭曲的臉。這根本不是活物的眼睛!就在這頭顱相撞的瞬間,異變陡生!赫東腦中轟然炸開!無數破碎、扭曲的畫麵碎片,裹挾著震耳欲聾的嘶吼、淒厲的咒語、絕望的哭嚎,如同決堤的洪水,狂暴地衝進他的意識!他看到燃燒的經幡在風中化為灰燼。看到穿著靛藍袍子的身影在泥濘中掙紮,鎖鏈穿透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看到模糊的、戴著瓜皮帽的人影獰笑著舉起火把。看到一雙雙枯瘦的手伸向天空,怨毒的目光穿透時空,死死釘在他身上!那目光裡,有刻骨的恨,有不甘的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祈求?“叛徒……褻瀆者……死!”“鎖住它……鎖住……”“恨啊……恨……”“救……救……”無數混亂、重疊的嘶吼在他顱內翻騰、衝撞,幾乎要撕裂他的頭顱。薩滿屍體緊握骨杖的枯手,在赫東撞上頭顱的刹那,幾根僵硬的手指竟微微彈動了一下!仿佛被這接觸激活了某種沉寂的機關。骨杖頂端的黑色石頭猛地一暗,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強烈、更純粹的光芒!這光不再是散亂的壓迫,而是凝成一道筆直的、充滿毀滅氣息的光束,瞬間穿透了赫東腕間紅光形成的護膜!“呃!”赫東悶哼一聲,感覺手腕像是被燒紅的烙鐵貫穿。灼痛直抵骨髓,沿著手臂急速蔓延。紅光護膜應聲碎裂,化作點點血芒消散。手串的溫度驟然降低,光芒黯淡下去,仿佛耗儘了力量。黑光再無阻礙,瞬間包裹了赫東整條右臂!皮膚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現出詭異的黑紫色紋路,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冰冷、死寂、帶著濃鬱血腥氣息的力量,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順著手臂瘋狂鑽入他的身體!所過之處,肌肉僵硬,血液仿佛凍結。“撒手!”一個尖銳、冰冷,帶著非人質感的意念,如同鋼針般直接刺入赫東混亂的腦海。這意念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和貪婪,目標明確——驅趕他,奪取他身體的控製權!赫東的瞳孔因劇痛和入侵而放大,幾乎失去焦點。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逃離,但右手卻像被焊死在骨杖上,紋絲不動。那冰冷的死氣沿著手臂急速上竄,衝過肩頸,直撲心臟!心臟猛地一抽,像是被一隻冰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動都變得艱難無比。呼吸停滯,視野邊緣開始發黑。“滾出去!”赫東的意識在瘋狂的衝擊中強行凝聚起最後一點清明。他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不能鬆手!鬆手就完了!祖父的鹿骨手串……紅光……那力量來自血脈!他猛地將殘存的意誌力狠狠壓向左手腕。黯淡的鹿骨手串,仿佛感應到主人瀕死的意誌和體內那外來死氣的瘋狂入侵,殘餘的溫潤感驟然消失。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熱流,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強行吹亮,猛地從手串內部爆發出來!不再是之前護體的紅光,而是更原始、更滾燙的東西,帶著一種焚儘汙穢的暴烈,逆著那入侵的死氣,狠狠撞了上去!嗤——!兩股力量在赫東體內狹路相逢,如同滾油潑進冰水!劇烈的衝突在他身體裡炸開。赫東全身劇震,一口腥甜湧上喉嚨,被他死死咬住牙關咽了回去。皮膚下的黑紫色紋路與手串催生的灼熱紅芒激烈交纏、撕咬、湮滅。每一寸肌肉都在撕裂,每一根神經都在哀鳴。他成了兩股古老力量的戰場。就在這時,異變再生!那具與他額頭相抵的薩滿屍體,枯發下兩點幽光驟然熄滅。緊接著,早已乾癟的胸膛猛地向上挺起!動作僵硬,卻帶著一股決絕的、回光返照般的爆發力!緊握骨杖的枯手,五根僵硬的手指,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同時鬆開!骨杖,失去了最後的支撐!赫東全部的力氣都用在對抗體內的入侵和抓緊骨杖上。屍手的突然鬆開,讓他猝不及防!身體被骨杖下墜的力道猛地一扯,整個人失去平衡,跟著骨杖一起向下墜去!下方,是深不見底、翻滾著濃重黑暗的深淵!“糟了!”赫東腦中一片空白。下墜的失重感瞬間攫住了他。身體在空中翻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著本能死死攥緊那根帶來災禍的骨杖!冰冷滑膩的觸感貼著手心。深淵的黑暗如同巨口,急速吞噬著上方殘留的微光。下墜不過一瞬,腳下猛地傳來觸感。不是堅硬的岩石,而是一種粘稠、濕冷、帶著彈性的東西,像踩進了腐爛多年的淤泥。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膝蓋一軟,差點跪倒。他踉蹌幾步,勉強穩住身形。腳下軟膩的觸感令人作嘔,濃烈到極致的血腥氣和屍骸腐爛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濁流,瘋狂灌入口鼻。眼前一片漆黑。剛才墜落時骨杖頂端黑石爆發的強光已然消失,隻剩下手串殘餘的微末紅光,像風中殘燭,僅僅照亮腳下方寸之地。紅光所及,是深黑、黏膩、微微反光的泥沼表麵,不斷有細密的氣泡從下麵冒出,破裂,釋放出更濃鬱的腐臭。這裡就是深淵之底?萬人坑怨氣的源頭?赫東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毒氣。他強迫自己冷靜,迅速環顧四周。絕對的黑暗,死寂無聲,隻有腳下泥沼氣泡破裂的輕微聲響和自己的心跳。那具懸屍呢?那穿透屍體的青銅鎖鏈呢?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他低頭看向右手,骨杖還在。杖身冰冷,頂端那顆黑色石頭此刻黯淡無光,像個普通的黑曜石。剛才那股狂暴的吸力和冰冷死氣,似乎也隨著墜入這黑暗泥沼而沉寂下去,隻留下手臂殘留的僵痛和皮膚下尚未完全褪去的、隱隱作痛的脈絡痕跡。鹿骨手串的紅光也徹底黯淡,隻剩一點溫意貼著皮膚,像耗儘了力氣。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包裹著未知的恐怖。赫東握緊骨杖,指節發白。腳下軟膩的泥沼似乎正在緩慢地、不易察覺地下陷。他必須立刻找到支撐點,否則很快就會陷入這腐臭的泥潭深處。他試探著,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腳,向前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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