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杖脫手的瞬間,狂暴的反震之力狠狠撞在赫東胸口。他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整個人向後騰空,隨即重重摔進冰冷粘稠的泥沼裡。腥臭的黑泥灌進口鼻,窒息感與胸腔的劇痛同時襲來。他掙紮著翻過身,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間肌肉。右臂完全麻木了,從肩膀到指尖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他勉強抬起左手,掌心一片模糊,皮肉翻卷,鮮血混著汙泥不斷滴落。就在他眼前,那根崩斷的鎖鏈殘端還嵌在怪物腐爛的胸膛裡,此刻正瘋狂地迸射出刺目的青光。光芒如同實質的利刃,瞬間吞噬了纏繞在主鎖鏈上的七具枯骨。那些慘白的骨骸連掙紮都來不及,就在青光中無聲地消融、瓦解,化為細碎的灰白色粉末,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紙片,眨眼間消散在翻騰的陰冷空氣中,連一絲殘渣都沒剩下。轟——隆——!震耳欲聾的巨響並非來自頭頂,而是從腳下,從旋渦深處,從地底極深的地方滾滾傳來。整個泥沼猛地向上拱起,又狠狠塌陷下去。淤泥如同沸騰的開水劇烈翻湧,巨大的氣泡不斷炸裂,噴濺出惡臭的泥漿。赫東身下的地麵瘋狂起伏,他死死摳住旁邊一截半埋的、冰冷的樹根才沒被甩出去。地底深處傳來沉悶的、令人心悸的拖拽和摩擦聲,仿佛有什麼龐大得無法想象的東西,被那鎖鏈斷裂的轟鳴驚醒了,正試圖掙脫束縛。怪物被鎖鏈崩斷的力量扯得向前踉蹌,腐朽的身體幾乎要栽進那旋轉加速的旋渦。它胸膛的鎖鏈斷口,青光漸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湧出的、粘稠如瀝青的暗紅色液體。它似乎耗儘了力氣,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抽搐著,緩緩跪倒在泥沼邊緣,頭顱低垂,破碎的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的喘息聲。赫東咳出嗆進氣管的泥水,用受傷的左手手背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血和泥。視線依舊模糊,耳朵裡嗡嗡作響。他強迫自己抬頭,看向那跪伏的怪物。它頸後原本覆蓋著厚厚淤泥和腐爛皮肉的地方,此刻清晰地顯露出來。就在那殘缺的、幾乎能看到灰白椎骨的脖頸根部,一個清晰的紋路在皮膚下浮現——不是傷口,不是腐爛的痕跡,而是一個烙印般的圖案。那圖案由數個大小不一的環形骨片連接而成,每一片都刻著細密到難以辨認的古老紋路。形狀,大小,細節……赫東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左手腕。那裡,祖父留下的那串鹿骨手串,正緊緊貼著他流血的皮膚。他顫抖著抬起手腕,將手串湊到眼前。一模一樣。怪物脖頸上浮現的紋身,和他手腕上這串從不離身的鹿骨手串,分毫不差!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赫東的脊椎。這不可能!祖父的手串是他成年禮時祖父親手戴上的,據說是太奶奶傳下來的東西,世間僅此一件。這怪物……這汙穢、縫合、由無數怨念和屍塊組成的怪物,怎麼可能會有和祖父貼身信物一模一樣的印記?!“赫東……跑……”一個極其微弱、帶著電流般雜音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刺入他嗡嗡作響的耳膜。那聲音扭曲變形,但赫東瞬間就辨認出來——是伊藤健!那個日本陰陽師的聲音!它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他腦子裡響起,充滿了驚惶和一種刻毒的警告意味,“那東西……不是你能碰的……它身上……有赫連山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信號被強行掐斷。與此同時,怪物低垂的頭顱前方,泥沼上方不足半米高的地方,空氣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一個極其黯淡、近乎透明的影子浮現出來。那是一個穿著舊式深色棉襖的男性背影,身形挺拔,微微低著頭,似乎在凝視著跪倒的怪物。雖然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但赫東全身的血液都衝向了頭頂——那是祖父!是年輕時的祖父赫連山!幻影隻存在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便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消散無蹤。但就在幻影出現的刹那,赫東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猛地一顫!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涼意順著手臂竄入身體,與他掌心傷口的灼痛形成鮮明的對比。與此同時,怪物脖頸處的那個鹿骨紋身,也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青光,仿佛在回應著手串的悸動。血脈的聯係!這個詞如同驚雷般在赫東混亂的腦海中炸開。祖父的幻影,怪物身上的同源紋身,手串的異動……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讓他渾身發冷的事實:這個怪物,與他的祖父赫連山,存在著某種超越常理的血脈關聯!祖父的死,這萬人坑的怨氣,鎖鏈的封印……所有的謎團,核心都纏繞在這個被鎖鏈貫穿胸膛、此刻正虛弱跪伏的怪物身上!旋渦旋轉的速度已經快到形成一個令人眩暈的黑洞,毀滅性的吸力拉扯著周圍的一切。泥漿、斷枝、甚至空氣都發出嗚咽被吞噬進去。地底傳來的震動越來越猛烈,每一次震顫都像是巨獸沉重的腳步,正在向上攀升。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靠近它?那怪物雖然看起來虛弱,但誰也不知道它是否還有反擊之力。它脖頸上的紋身是線索,或許也是某種危險的觸發點。伊藤健的警告猶在耳邊,祖父的幻影也透著難以言喻的沉重。靠近它,可能就是自投羅網,被那旋渦吞噬,或者被這怪物撕碎。離開?趁著怪物虛弱,旋渦的吸力還未波及到這片區域,也許還能退走。可一旦離開,祖父猝死的真相、萬人坑異變的根源、伊藤健的陰謀,以及眼前這個與他血脈相連的怪物的秘密,都將被這翻騰的泥沼和即將破封的地底恐怖徹底埋葬!祖父的遺誌,他被迫肩負的薩滿責任,都將化為泡影。赫東掙紮著,用那隻完好的左手撐起身體,半跪在冰冷震顫的泥地上。他的右手依舊麻木無力,軟軟地垂在身側。他死死盯著怪物脖頸處那黯淡下去的鹿骨紋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沾染了血汙的手串。冰冷的鹿骨貼著他劇烈跳動的脈搏。地底傳來的震動猛地加劇,身下的泥沼像波浪般拱起。旋渦中心那黑洞般的吸口,仿佛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咆哮,陰冷刺骨的怨氣如同實質的冰針,狠狠刺向他裸露的皮膚。跑?還是賭上性命,去觸碰那與祖父同源的、怪物身上的秘密?赫東咬緊牙關,牙齦滲出血腥味。他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臂,用左手撐著地麵,一點一點,異常艱難地,朝著那跪伏的、散發著腐朽與不祥氣息的龐大身影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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