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倒灌的冷風裹著濃烈的腐臭,猛地拍在四人臉上。赫東握緊銅鏡的手背瞬間青筋暴起。出口的光亮就在這陣風中驟然轉暗,昏黃得如同風中殘燭。就在光線明滅的刹那,赫東下意識地看向手中的銅鏡。昏黃的鏡麵不再映照出通道的黑暗,而是扭曲著浮現出無數張人臉!那些麵孔擠壓堆疊,五官扭曲變形,充滿了痛苦與怨毒,赫然正是族譜照片裡那些穿著舊式服裝的守屍人的模樣!“鏡子裡!”赫東的聲音因過度驚駭而嘶啞。幾乎同時,程三喜彆在衣領上的銀針毫無征兆地發出尖銳的嗡鳴,劇烈震顫。關舒嫻握著的戰術手電“啪”地一聲爆裂開來,玻璃碎片混合著細小的電火花濺在兩側石壁上,唯一的光源徹底消失,隻有赫東手中那麵映照著鬼臉的銅鏡散發著詭異微光。黑暗和混亂中,王瞎子乾瘦的手猛地探過來,將一枚冰冷堅硬的銅錢粗暴地塞進赫東因驚愕而微張的嘴裡。“含住!彆讓陰氣入體!”王瞎子的嘶吼聲在狹窄空間裡炸開,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銅錢的金屬腥味和冰涼的觸感讓赫東一個激靈。他下意識地閉緊嘴巴,用舌頭抵住那枚銅錢。脊柱的灼痛和身體的虛弱還在持續,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強行壓下了這些不適。鏡中那些扭曲的麵孔仿佛要掙脫鏡麵的束縛,向他撲來。“是守屍人……他們堵在出口!”赫東艱難地含著銅錢說道,聲音模糊不清。“用鏡子照他們!”王瞎子急促地喊道,同時從腰間解下一個銅鈴鐺,警惕地對著前方的黑暗。“這些東西靠陰氣聚形,銅鏡能破它們的虛影!”程三喜已經拔出了他的桃木棍,擋在赫東身前。關舒嫻扔掉了損壞的手電,反手抽出了彆在戰術腰帶上的蒙古短刀,刀身在銅鏡微光下反射出一點寒芒。赫東深吸一口氣,那枚銅錢硌在他的牙齒上。他雙手用力握住銅鏡的手柄,將鏡麵穩穩地對準前方出口的方向。他不再去看鏡中那些駭人的鬼臉,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鏡身本身,集中在那股從祖父那裡繼承而來的、至今仍覺陌生的力量上。鏡麵微光似乎凝實了一些。前方黑暗中,隱約傳來一陣陣壓抑的、非人的嘶嘶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鏡光灼傷。“有用!”程三喜低呼。但下一刻,那股嘶嘶聲陡然變得尖銳,彙成一股無形的衝擊,猛地撞向四人。陰冷的氣息如同實質般壓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和深入骨髓的惡意。赫東首當其衝,握著銅鏡的手臂劇烈一震,鏡麵光芒急劇閃爍,鏡中的鬼臉變得更加狂亂扭曲。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鏡柄試圖鑽入他的手臂,嘴裡含著的銅錢卻微微一熱,將那寒意阻隔在外。“東子,頂住!”程三喜喊道,同時將幾根銀針甩向黑暗,銀針仿佛沒入泥潭,毫無聲息。關舒嫻揮動短刀,刀鋒劃破空氣,發出輕微的破空聲,似乎暫時逼退了某種看不見的靠近。“數量太多了!鏡子能撐多久?”王瞎子搖動了手中的銅鈴。鈴聲並不清脆,反而沉悶喑啞,卻奇異地讓那股陰冷的壓迫感稍稍一滯。“銅鏡治標不治本!它們和你們赫連氏的因果太深,光是照沒用!得找到頭兒!”頭兒?赫東的心猛地一沉。鏡子裡這些扭曲的麵孔,都是他的先輩,因守屍的職責而化為地縛靈,怨念深重。他們的“頭兒”……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瘋狂晃動的鏡麵,在那些痛苦翻滾的麵孔中艱難地搜尋。脊柱的灼痛再次襲來,這一次,痛楚中卻夾雜著一絲奇異的牽引感,仿佛在指引著他。找到了!在無數重疊的鬼臉中央,有一張麵孔相對清晰。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麵容枯槁,眼神卻異常空洞,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發黑的勒痕。其他的鬼臉似乎都在圍繞著它,以它為中心。就是那個!赫東幾乎能感覺到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在發燙。他不再試圖用銅鏡的光芒去驅散所有鬼影,而是集中全部意念,將鏡光聚焦向那張有著勒痕的臉!“呃啊——!”一聲絕非人類能發出的淒厲慘叫從鏡中猛地爆發出來,震得整個通道嗡嗡作響。那張中心鬼臉猛地扭曲,空洞的雙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怨毒與痛苦。所有的鬼臉隨之瘋狂躁動,陰風大作,腐臭氣息濃烈到極點。出口處那點微弱的光亮幾乎被徹底淹沒。赫東感到巨大的力量通過銅鏡反噬回來,衝擊著他的手臂和內臟。他喉嚨一甜,一股腥氣湧上,卻被他死死含著銅錢壓了下去。他的手臂肌肉劇烈顫抖,幾乎要握不住銅鏡。“它要拚命了!”王瞎子大吼,猛地將手中的銅鈴砸向前方黑暗。銅鈴在空中發出一聲爆響,仿佛撞上了什麼。程三喜急忙扶住赫東搖搖欲墜的身體。關舒嫻則一步踏前,短刀橫斬,護在赫東身前。鏡中,那張中心鬼臉在銅鏡光芒的持續照射下,開始變得不穩定,仿佛煙霧般扭曲晃動,它周圍的鬼臉也隨之變得稀薄了一些。但那怨毒的氣息卻更加尖銳。赫東咬著牙,汗水從額頭滑落,滴進眼睛裡又澀又疼。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這麵祖父留下的銅鏡正在劇烈消耗著他的氣力,甚至可能是生命力。就在他感覺手臂即將斷裂,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那張中心鬼臉空洞的眼睛突然與他對上。一瞬間,赫東的腦子“嗡”的一聲,無數混亂破碎的畫麵強行湧入他的腦海:昏暗的油燈下,一個穿著薩滿神袍的背影正在劇烈咳嗽,地上有深色的血跡……正是他的祖父!冰冷的雨夜,一片被挖開的泥濘坑窪,坑底隱約可見森白骨骸,幾個穿著舊式工裝、眼神麻木的人影正機械地將一具具屍體拖入坑中……那些人的臉,就是鏡中的守屍人!最後,是一麵巨大的、蒙著某種獸皮的鼓,鼓身上刻滿了複雜的符文,懸浮在無儘的黑暗虛空中,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畫麵戛然而止。赫東猛地喘了一口氣,仿佛剛從水裡被撈出來。鏡中的鬼臉似乎也因這瞬間的奇異連接而停滯了躁動。“赫東?”關舒嫻察覺到他的異樣,急聲問道。“……萬人坑……鎮魂鼓……”赫東喘息著,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詞。那些畫麵破碎卻清晰,尤其是最後那麵鼓,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栗。王瞎子聞言,臉色驟變:“他們想用怨氣衝開封印?!”就在這時,或許是赫東瞬間的分神減弱了銅鏡的力量,或許是那中心鬼臉意識到了什麼。鏡中所有守屍人的虛影發出一聲整齊劃一的、充滿不甘的尖嘯,然後猛地向後收縮,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在鏡麵深處。前方出口那微弱的光亮重新穩定下來,雖然依舊昏暗,卻不再閃爍。那令人窒息的陰冷壓力和腐臭氣息也如同幻覺般驟然消退。通道裡隻剩下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赫東手臂一軟,銅鏡差點脫手落下,被程三喜一把扶住。他吐出嘴裡的銅錢,銅錢表麵竟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黑色。一股強烈的虛脫感席卷了他,他幾乎站不穩。“走了?”關舒嫻仍保持著戒備姿勢,短刀橫在身前,警惕地盯著恢複“正常”的出口。王瞎子側耳傾聽片刻,凹陷的眼窩對著出口方向。“暫時退了。但它們盯上你了,赫家小子。”他轉向赫東,“你剛才看到了什麼?”赫東靠在程三喜身上,努力平複呼吸,那些混亂的畫麵還在他腦中盤旋。“我看到……爺爺吐血……還有他們填萬人坑的場景……最後是一麵很大的鼓,飄在黑暗裡。”王瞎子的臉色更加凝重。“果然是鎮魂鼓。它們被當年的怨氣束縛,又被鼓的力量鎮壓,如今感應到你這位正統繼承人的氣息,怕是激起了變故。”他頓了頓,“出口就在前麵,先出去再說。這裡還不安全。”程三喜攙著赫東,關舒嫻收起刀,撿起地上損壞的手電殘骸看了看,無奈扔掉。四人再次向著那點微光挪動腳步,這一次,步伐更加沉重。他們很快走到了出口。那並非通往外界,而是一個更加寬闊的地下空間入口,光亮是從裡麵透出的,是一種冰冷的、泛著青白色的光,像是某種特殊的礦石發出的。站在入口,可以看到裡麵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石窟,遠處隱約有流水聲傳來。王瞎子率先邁入,他的破皮襖消失在青光裡。程三喜攙著赫東緊隨其後。就在赫東一步跨過入口的瞬間,他手腕上的鹿骨手串毫無征兆地驟然收緊,勒得他腕骨生疼。同時,他感到貼身收藏的、那麵剛剛使用過的銅鏡,鏡麵突然變得冰冷刺骨,凍得他胸口一顫。他猛地回頭看向剛剛走出的狹窄通道,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空洞的眼睛正在緩緩閉合。程三喜察覺到他停頓。“怎麼了?”赫東轉回頭,看向前方泛著詭異青光的巨大石窟,水流聲在空曠中回蕩。“沒什麼。”他低聲說,握緊了胸口的銅鏡,那冰冷的觸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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