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的手掌貼上青銅鼓麵的瞬間,滾燙的觸感讓他幾乎要縮手,但某種力量將他的手牢牢吸附在鼓上。鼓麵不再冰冷堅硬,反而像一塊溫熱的皮膚,底下有東西在搏動。他看見祖父的臉在鼓麵上浮現,比記憶中最後一麵更清晰,嘴唇開合,卻沒有聲音傳出。“按住彆鬆!”王瞎子厲聲喝道,他腰間的七個銅鈴同時炸開,銅片四濺,深深紮進周圍的岩壁。那些嵌入石頭的碎片竟自行震顫,發出持續不斷的哀鳴,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嘶叫。程三喜手中的銀針全部脫手,懸浮在半空,針尖微微調整方向,最終齊刷刷指向赫東手掌按壓的鼓心位置。“這……這針在指路?”他聲音發顫,試圖後退,卻發現雙腳被地麵滲出的血水粘住了。血水不再是無方向的漫流,它們以青銅鼓為中心開始旋轉,形成一個越來越快的旋渦。腥氣濃重得令人作嘔。關舒嫻的戰術手電光柱掃過鼓麵,光線似乎被某種東西扭曲了。她調整角度,光束落在鼓麵光滑的映照處——那裡清晰地映出赫東的側臉,但他的眼睛,那雙原本普通的眼睛,此刻反射出的卻是幽綠的、金屬質地的光澤,如同兩小塊古老的青銅。“赫東!你的眼睛!”關舒嫻喊道,一手仍緊握著失去作用的匕首,另一手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備用裝備。赫東聽到了,但他無法回應。鼓麵的高溫正沿著他的手臂向上蔓延,血管裡流淌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銅汁。祖父的麵容在鼓麵上扭曲變形,那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急切和警示。無數的鎖鏈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密集得沒有間隙,敲打著每個人的耳膜,岩壁在這音波的衝擊下簌簌掉落著碎石粉末。“血祭……它要的是血祭完成!”王瞎子抹去眼角滲出的血絲,朝著赫東的方向嘶啞地喊,“要麼完成它,要麼我們都成它的養分!鼓是門,也是鎖!”旋渦加速,血水已經漫過腳踝,冰冷粘稠。程三喜的銀針陣列猛地向前推進了一寸,針尖集體發出低微的嗡鳴。關舒嫻手電的光再次定格在鼓麵倒影上,赫東的那雙青銅色的眼睛似乎轉動了一下,看向洞穴深處鎖鏈聲最密集的方向。赫東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拉扯,祖父的影像不再是無聲的,一段破碎的畫麵伴隨著尖銳的噪音強行湧入他的腦海:燃燒的經卷、砸碎的神像、驚恐的人群,還有祖父年輕許多的臉,他正將一麵相似的、小一些的鼓奮力投入一個深坑,坑底是累累白骨……畫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大的、冰冷的意誌,它透過鼓麵,試圖擠占他的思維。不能停下。赫東模糊地意識到這一點。他咬緊牙關,非但沒有抽手,反而將全身的重量壓了上去,手掌被燙得發出輕微的嗤響。更多的血從他掌心被擠壓出來,迅速被鼓麵吸收。鼓聲嗡鳴驟然拔高,變得尖銳刺耳。懸浮的銀針猛地調頭,嗖嗖嗖地全部射向鼓心,釘入鼓麵的瞬間便消失不見,仿佛被吞噬了。血水漩渦中心突然向上凸起,形成一個不斷扭動的血柱,試圖觸碰鼓底。王瞎子踉蹌著試圖靠近,卻被無形的屏障彈開。他喘著氣:“它在認主……或者說,在寄生!”關舒嫻舉槍瞄準那根血柱,卻又遲疑地放下,她無法判斷攻擊是否會波及赫東。程三喜徒勞地撒出朱砂,朱砂粉卻在靠近血旋渦時被卷飛消散。赫東感到那冰冷的意誌更加清晰了,它帶著一種古老的饑餓感和無邊的怨憤。同時,祖父的麵容再次浮現,這次變得異常焦急,嘴唇張合的速度更快,眼神裡充滿了警告和阻止。兩個意念在鼓麵、在他的腦海中激烈衝突。鎖鏈的刮擦聲變成了斷裂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岩壁上的裂縫進一步擴大,更多的血水洶湧而出,幾乎要淹沒到小腿。洞穴深處,那個被無數鎖鏈虛影纏繞的巨大輪廓似乎躁動起來,陰影膨脹。“快決定!”王瞎子聲音絕望,“門要開了!”赫東低頭,看著鼓麵上自己那雙非人的眼睛,又看向祖父焦急萬分的臉。他想起祖父臨終前七竅流血卻仍指向神鼓的模樣,想起那些被迫隱藏身份的薩滿,想起萬人坑裡無法安息的怨魂。冰冷的意誌催促他徹底放開抵抗,完成血祭,釋放力量——或許也釋放出彆的東西。而祖父的殘影則在拚命警示危險。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不似人聲的響動,壓住鼓麵的手臂因極度用力而劇烈顫抖。最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儘全部意誌力,對抗著那股冰冷的侵占感,將自己的意念壓向鼓麵——不是屈服,而是掌控。“以血為引……”他嘶啞地開口,聲音被巨大的噪音淹沒,但鼓麵隨之劇烈震動,“……不是給你的祭品!”他幾乎是吼出了後半句,“是繼承!”鼓麵陡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將整個洞穴照得一片慘綠。所有的聲音——鎖鏈聲、哀鳴聲、嗡鳴聲——瞬間消失。血旋渦驟然回落,滲入地下,隻留下滿地濕漉漉的暗紅色痕跡。懸浮的銀針消失了,岩壁上銅鈴碎片的哀鳴也停止了。光芒褪去,青銅鼓恢複了之前的沉寂幽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赫東脫力地後退一步,差點摔倒,被關舒嫻一把扶住。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汗,關舒嫻的手電光下意識追過去。那雙眼睛裡的青銅色正在緩慢褪去,恢複成正常的顏色,但瞳孔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幽綠痕跡。寂靜中,隻有水滴從岩頂落下的聲音。程三喜喘著粗氣,試圖把腳從半凝固的血汙裡拔出來。王瞎子摸索著走到鼓邊,用顫抖的手撫摸鼓麵,那裡光滑依舊,沒有任何血跡殘留。“結……結束了?”程三喜聲音發虛地問。王瞎子沒有回答,他隻是抬頭,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望”著赫東的方向,凹陷的眼窩顯得更深了。關舒嫻仍扶著赫東的手臂,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輕微顫抖。她將手電光移向洞穴深處,那裡一片漆黑,鎖鏈的虛影和巨大的輪廓都消失了,隻剩下絕對的黑暗和寂靜。赫東推開關舒嫻的手,自己站直了身體。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個清晰的、灼燒般的印記,正慢慢滲出血珠。他握緊拳頭,再抬頭時,目光落在恢複平靜的青銅鼓上。洞穴深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很遠之處的鐵鏈拖曳聲。
喜歡我在東北當薩滿的那些年請大家收藏:()我在東北當薩滿的那些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