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的銅鈴碎片還在地上打轉，赫東腕間的骨片已經燙得刺人。他扯開程三喜的衣袖，傷口滲出的黑血正順著皮膚往下淌，滴落在地麵，竟自行蜿蜒出扭曲的紋路。“按住他！”赫東對關舒嫻喊道，自己單膝壓住程三喜另一條掙紮的胳膊。程三喜的瞳孔有些渙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關舒嫻的戰術手表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一串倒計時數字瘋狂跳動。“什麼東西？”她抬手想敲擊屏幕，赫東一把攔住她。“彆碰！頻率不對！”他盯著那串數字，又猛地轉頭看向遠處彆墅區的方向。腳下傳來沉悶的震動，一下，又一下，和程三喜傷口黑血勾勒符文的速度、和手表上數字跳動的節奏，完全同步。程三喜的身體猛地一彈，幾乎要掙脫束縛。赫東的左眼驟然劇痛，視野瞬間穿透了彌漫的夜霧。他倒抽一口冷氣。萬人坑的方向，密密麻麻的虛影正翻湧而出，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無聲地朝著他們、朝著彆墅區漫灌而來。那些影子扭曲，拉扯出非人的形狀。“百鬼…是百鬼夜行！”王瞎子嘶啞地喊，空蕩的眼窩對著那片翻湧的虛影，黑色的液體流得更急，“陣徹底活了！伊藤健那畜生，他用活人血氣當引子，撬動了七煞陣的根基！”“這血符……”赫東盯著程三喜身下逐漸成型的詭異圖案，又看向彆墅區，“他在用程三喜當遠程的筆，隔著這麼遠畫陣！”關舒嫻手表上的倒計時數字跳得更快，天空開始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光暈，壓得人喘不過氣。無線電裡傳來留守隊員急促的彙報：“關隊！三號樓地下熱源反應劇烈！有、有大型金屬物體上浮的跡象！”“東子……”程三喜虛弱地抓住赫東的手腕，指尖冰涼，“先…先走…彆管我……”保護程三喜立刻撤離，還是留下直麵這洶湧而來的百鬼，阻止陣眼徹底爆發？赫東隻猶豫了一瞬。他看到程三喜逐漸失去焦距的眼睛，看到關舒嫻手表上那催命般的倒計時，看到王瞎子臉上奔流的黑血。“走不了！”赫東斬釘截鐵，手下用力，銀針精準刺入程三喜臂彎一處穴位，暫時減緩了黑血流速，“這符連著他的命！符成之前他不能死，符若斷了，陣眼反噬第一個炸碎的就是他！伊藤健算準了我們會救他！”他猛地抬頭看向關舒嫻：“關隊，壓製彆墅地下的東西，能不能辦到？”關舒嫻快速檢查裝備：“強攻不行，結構會塌。但可以用高壓電擊暫時癱瘓大型機械活動，拖延時間！”“那就拖住它！”赫東語速極快，“王老爺子，百鬼怕什麼？”“雷火！至陽至烈之物！但尋常火把沒用，得是……”王瞎子話未說完，赫東已經扯過程三喜那個總是鼓鼓囊囊的醫療包，從裡麵翻出幾瓶密封的酒精和一大包醫用紗布。“程三喜，醒著！”赫東拍打他的臉，“朱砂粉在哪？雄黃呢？彆告訴我你沒帶！”程三喜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指向自己臟兮兮的白大褂口袋。赫東摸出幾個沉甸甸的小紙包。他快速將紗布纏在幾根撿來的粗樹枝上，浸透酒精，又將朱砂和雄黃混在一起，厚厚地撒上去。關舒嫻已經通過對講機下達指令，遠處彆墅區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和電流的劈啪聲，腳下的震動似乎減弱了些許，但並未停止。第一個虛影已經撲到近前，帶著刺骨的陰寒。赫東將自製的火把塞到關舒嫻手裡：“點火！掃過去！彆讓它們碰到程三喜和血符！”關舒嫻毫不猶豫地引燃火把。浸染了朱砂雄黃的火焰轟一聲騰起，呈現出奇異的金紅色。她反手一揮，火舌掠過那道虛影，那影子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驟然消散。更多的影子湧了上來。王瞎子搖動著破裂的銅鈴底座，發出不成調的刺耳噪音，讓一些影子動作遲滯。關舒嫻舞動火把，金紅色的火焰在青紫色的夜空下劃出一道道屏障，暫時阻隔了潮水般的攻勢。赫東半跪在程三喜身邊，銀針連刺，護住他心脈，同時死死盯著地麵那越來越完整的血符，大腦飛速運轉。“不對……伊藤健的目的不隻是啟動大陣……”赫東看著血符最後幾筆正在自動勾勒，“這符……它在吸收程三喜的生命力，同時也在吸收那些被消滅的鬼影殘存的陰氣！他在煉化！他要拿程三喜和這百鬼當材料，煉出什麼東西來！”無線電再次響起，隊員的聲音帶著驚恐：“關隊！地下那東西沒停！它適應了電擊！還在上頂！三號樓地基開始裂了！”幾乎同時，關舒嫻戰術手表上的血色倒計時歸零。屏幕猛地一黑，然後炸開一片雪花。整個天空徹底變成了濃鬱的紫黑色。萬人坑方向傳來一聲沉悶的咆哮，那不是人類或者已知任何生物能發出的聲音，充滿了無儘的怨毒與饑餓。所有撲擊的鬼影同時一滯，隨即更加瘋狂地湧來。王瞎子噗地噴出一口黑血，踉蹌後退：“陣眼……陣眼裡鎮的東西……要出來了……”程三喜身下的血符發出了幽幽的黑光，最後一道筆畫終於完成。符成的瞬間，程三喜身體劇烈抽搐，胸口猛地向上弓起，喉嚨裡擠出最後一絲氣音。赫東眼疾手快，將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枚從鏡框刮取的黑色晶體碎片，狠狠按在了血符正中心的一個扭曲節點上！晶體碎片觸及血符，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原本穩定流轉的黑光驟然混亂，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塞乾擾。程三喜弓起的身體重重落回地麵，抽搐停止，呼吸雖然微弱卻並未斷絕。遠處彆墅區地下傳來的咆哮變成了憤怒的狂吼，那上升的震動猛地加劇，隨即又變得erratic不定，仿佛失去了明確的指引。洶湧而來的百鬼虛影也出現了刹那的混亂，不再那麼目標明確。“成功了……暫時乾擾了……”赫東喘著粗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但撐不了多久……”關舒嫻打空了最後一個燃燒的火把，拔出了腰間的蒙古短刀，刀背在詭異的天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王瞎子靠著一塊石頭，艱難地喘息。赫東站起身，腕間骨片的灼熱指向清晰無誤地對準了彆墅區三號樓的方向。他看向虛弱的程三喜，又看向渾身緊繃的關舒嫻和幾乎脫力的王瞎子。無線電裡，隊員還在焦急地呼叫，報告著三號樓地基裂縫擴大的消息。赫東撿起地上半截還帶著火星的樹枝，邁步朝彆墅區方向走去。“關隊，掩護我。老爺子，照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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