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黑雲城西,亂葬崗。
淒冷的月光被濃厚的烏雲切割得支離破碎,勉強灑落在荒蕪的山崗上。歪斜的殘碑、塌陷的墳塚、被野狗刨出的森森白骨隨處可見。夜梟發出不祥的啼叫,磷火在低空幽幽飄蕩,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
這裡是與城內喧囂截然不同的死寂世界,是生者避之不及的禁忌之地。
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座半塌的望鄉亭殘骸之後。雲逸拉低了兜帽,冰冷的目光掃過這片令人不適的區域。《清心咒》在心底默默運轉,抵禦著無處不在的陰寒死氣對心神的侵蝕。體內《九幽寒獄劍訣》的靈力卻隱隱活躍,與此地的環境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
那老卦師隻說了“陰墟入口在亂葬崗”,卻未指明具體位置。
雲逸屏息凝神,將感知提升到極限。聽覺、視覺、甚至對能量波動的感應都發揮到極致。風聲、蟲鳴、遠處城郭隱約的更漏聲……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與周圍死寂格格不入的、如同齒輪轉動的細微機括聲?
他循著那幾乎不可聞的聲源,如同鬼魅般潛行。越過幾處荒墳,繞開一片枯死的槐樹林,在一處被藤蔓和亂石遮掩的、看似普通的山壁前停下了腳步。
機括聲正是從這山壁之後傳來,極其微弱。若非他修為大進,感知敏銳,絕難發現。山壁上布滿了苔蘚和歲月的痕跡,看不出任何門戶的跡象。
他仔細觀察,指尖劃過冰冷的岩石。終於,在一塊略微凸起、形狀酷似獸首的岩石上,發現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被苔蘚填滿的細小孔洞。
是機關?還是需要信物?
他心中一動,嘗試著將一絲極寒的靈力注入孔洞。
哢噠。
一聲輕響,獸首岩石的雙眼竟然亮起兩點微弱的紅光!緊接著,旁邊看似渾然一體的山壁,無聲無息地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股更加濃鬱、混合著陳舊塵埃、微弱靈氣、以及各種奇異藥材和金屬氣味的熱風,從縫隙中撲麵而出!
縫隙之後,並非想象中陰森的地穴,而是一條向下的、寬闊得多的石階。石階兩側牆壁上鑲嵌著散發昏黃光芒的螢石,光線雖暗,卻足以視物。隱約的人聲和嘈雜聲從下方傳來。
這裡就是陰墟入口?
雲逸沒有絲毫猶豫,側身閃入縫隙。身後的山壁立刻無聲閉合,仿佛從未開啟過。
沿著石階向下,走了約莫百級,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溶洞呈現在眼前!溶洞穹頂高懸,倒掛著無數發出各色熒光的奇異鐘乳石,提供了主要照明。下方,街道縱橫,店鋪林立,人聲鼎沸!
與其說是黑市,不如說是一座建立在地下的、光怪陸離的奇異城鎮!
街道上行走的“人”形形色色。有穿著華貴法衣、身邊跟著氣息強悍護衛的宗門子弟;有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眼睛的神秘客;有身材魁梧、扛著染血巨斧、煞氣騰騰的傭兵;有擺弄著各種精密古怪機關零件的匠師;甚至還有一些氣息非人、帶著淡淡妖氣的異族!
街道兩旁的店鋪也千奇百怪。有售賣各種見不得光的贓物、古物、甚至是明顯帶著陰煞之氣的陪葬品的;有掛著“秘聞閣”、“風聲樓”牌子,顯然是販賣情報的;有爐火熊熊、敲打聲不絕於耳的鐵匠鋪,打造的卻是各種奇門兵器甚至法器胚子;有藥香撲鼻的丹坊,也散發著詭異腥氣的獸欄;甚至還有燈火曖昧、傳出靡靡之音的閣樓……
這裡的光線昏暗,色彩迷離,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交易在陰影中快速進行,眼神交彙間充滿了警惕、貪婪和試探。一切都遵循著地下世界的規則——實力為尊,財可通神,同時保持最大的謹慎。
雲逸壓住心中的驚異,將周身氣息收斂得更加徹底,如同一個普通的、前來見世麵的低階武者,混入人流之中。兜帽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掛著情報標識的店鋪。
他需要關於血衣門近期動向、特彆是關於一個可能被他們帶走的名叫“小萱”的少女的消息。但這不能直接問,否則無異於自曝身份。
他先是走進一家名為“百耳齋”的小鋪。店主是個耳朵奇大、眯著眼睛的老者。
“打聽消息,什麼價?”雲逸壓低聲音。老者眼皮都沒抬:“看消息。尋常江湖事,十靈幣起。涉及幫派秘辛,百靈幣起。至於宗門大族、上古秘聞……嘿嘿,價碼你出不起。”“血衣門近期在城外的大動作,特彆是關於他們搜尋之人的細節。”雲逸放下一枚中品靈幣相當於百枚下品靈幣)。老者終於抬眼看了看靈幣,又瞥了雲逸一眼,慢悠悠道:“血衣門前幾天在城外吃癟,丟了大臉,正在發瘋找人,懸賞高得嚇人。具體細節嘛……據說和一個山裡小子以及‘鬼手’墨靈有關。再多的,”他搖了搖頭,“就不是這個價能買到的了。而且,小哥,聽句勸,血衣門的事,少打聽,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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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逸沉默地收回靈幣,轉身離開。這老者要麼是真不知道更多,要麼是忌憚血衣門,不敢多說。
他又連續走了幾家情報鋪子,得到的消息大同小異,都集中在血衣門懸賞和城外衝突上,對於“小萱”或者更深入的機密,皆諱莫如深,或者開出天價。
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封鎖著關於血衣門核心意圖的消息。
雲逸心中微沉。難道白來一趟?
就在他經過一個偏僻角落,看到一個擺地攤的、渾身酒氣、邋裡邋遢的老頭時,胸前的靈淵天玉,再次傳來了極其微弱的溫熱感!
這感覺,與之前遇到那卦攤老者時一模一樣!
雲逸腳步一頓。隻見這老頭的攤位上雜亂地堆放著一些鏽蝕的金屬零件、幾本破爛不堪的古籍、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骨頭和草藥,幾乎沒有顧客光臨。老頭抱著一個酒葫蘆,醉眼惺忪,嘴裡嘟嘟囔囔,說著些含糊不清的醉話。
“……嘿……好東西……都是從‘那個地方’流出來的……嗝……不識貨……”“……幽冥……通道……豈是那麼好打開的……需要‘鑰匙’……血祭……嘿嘿……”“……可憐那些祭品……娃娃喲……”
最後幾個含糊的字眼,如同冰錐般刺入雲逸的耳中!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祭品?娃娃?!
他猛地蹲下身,目光死死盯住那醉醺醺的老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先生,你剛才說……祭品?什麼祭品?”
老頭抬起朦朧的醉眼,打了個酒嗝,一股酸臭的酒氣撲麵而來。他歪著頭看著雲逸,嘿嘿傻笑:“祭品?什麼祭品?老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喝酒,好喝酒……”
雲逸強忍著激動,從懷中取出僅剩的兩枚中品靈幣,塞到老頭手裡:“老先生,我想買點‘好東西’,特彆是……關於‘鑰匙’和‘祭品’的好東西。”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兩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