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湮星帶,名副其實。
甫一進入其外圍區域,光線便驟然黯淡下來,仿佛有一層無形的暗紗籠罩了這片星域。遠方恒星的光芒變得微弱而扭曲,星雲不再絢爛,反而呈現出一種汙濁、混亂的色彩。虛空中漂浮著大量細密的塵埃與破碎的星體殘渣,阻礙著視線與神念。更深處,隱約可見規模龐大的星際風暴在醞釀,電蛇狂舞,輻射肆虐,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
這裡的空間結構也極不穩定,時而會出現小範圍的空間褶皺或短暫的亂流漩渦,若星舟性能稍差或駕駛者經驗不足,頃刻間便可能舟毀人亡。
月痕號撐起的銀色護罩在昏暗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醒目,但雲逸早已將護罩靈光內斂,隻維持著必要的防禦強度,同時將速度放緩,神念如同最精細的雷達,時刻掃描著前方和周圍的環境,規避著明顯的危險。
按照星圖所示,以及從百曉閣得到的模糊信息,黑湮星帶內並非完全的死寂,反而因為其混亂和法外之地的特性,催生了一些建立在相對穩定區域、由各方亡命徒、探險家、黑市商人聚集形成的據點。其中最大的一個,被稱為“黑湮城”。
雲逸的目標,便是先抵達黑湮城。那裡龍蛇混雜,是打探關於上古戰場、殘破令牌消息最可能有所收獲的地方。
航行數日,遭遇了幾波不懷好意的神念窺探和一些潛藏在塵埃雲中的小型星海掠食獸,皆被雲逸輕易驅散或斬殺。這些零星的危險,對於如今的他而言,已構不成威脅。
這一日,前方昏暗的星域中,終於出現了一片相對明亮的區域。那並非自然星光,而是無數人工光源彙聚而成的光輝,照亮了一顆被人工改造、體積頗大的小行星。
這顆小行星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風格粗獷奇特的建築,如同寄生其上的蜂巢。大量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星舟停泊在小行星周圍的虛空或直接錨定在其表麵,其中不少都帶著明顯的損傷和猙獰的改裝痕跡。一道巨大的、由能量構成的暗色光幕將整個小行星籠罩在內,光幕之上符文流轉,散發著強大的防禦與隔絕氣息。
這裡,便是黑湮城。星海惡徒的樂園,法外之徒的庇護所。
靠近黑湮城,一股混亂、狂野、夾雜著血腥與欲望的氣息便撲麵而來。城外的停泊區沒有任何秩序可言,星舟擠作一團,為了一個好些的停泊位,爭吵乃至小規模的衝突時有發生。一些目光凶悍、氣息駁雜的修士在星舟間穿梭,如同尋覓腐肉的禿鷲。
雲逸不欲多事,操控月痕號找了個相對偏僻的角落停泊下來。他並未完全收起星舟的防護,留下了一道警戒禁製,這才離舟,向著那籠罩全城的巨大光幕入口走去。
入口處有數十名身著統一黑色骨甲、氣息精悍的守衛,修為最低也是金丹後期,為首的小隊長更是元嬰境界。他們冷漠地檢查著每一個入城者,並收取高昂的入城費——每人一百上品靈石。
雲逸繳納了靈石,並未受到過多盤問。在這裡,隻要守“黑湮城”的規矩主要是繳納足夠的費用且不在城內主動挑釁管理者),沒人關心你的來曆和目的。
踏入光幕之內,喧囂的聲浪瞬間將人淹沒。與流螢集的夢幻、星骸坊市的蠻荒不同,黑湮城的街道充斥著一種赤裸裸的原始與混亂。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但更多的則是隨地擺攤的修士,叫賣著各種來路不明的東西:沾染血跡的法寶、散發著詭異波動的礦石、封印著凶獸或異族的籠子、甚至是某些殘缺的功法玉簡。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劣質丹藥的刺鼻味道以及各種異族身上的古怪氣息。目光所及,儘是形貌各異、眼神警惕或充滿侵略性的修士。人族、妖族、骨族、岩靈族……甚至一些雲逸都未曾見過的奇異種族,在此地都能見到蹤影。化神期的氣息他也感應到了數道,或隱晦,或張揚,但都默契地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雲逸收斂氣息,如同一個普通的元嬰後期修士,融入人流。他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打探消息。
他走進一家看起來規模最大、名為“暗星閣”的情報交易場所。閣內光線昏暗,分隔成一個個獨立的密室,保密性極好。
支付了不菲的靈石後,雲逸被引入一間密室。接待他的是一個聲音沙啞、隱藏在陰影中的身影。
“上古戰場殘跡?殘破令牌?”陰影中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近期確實有幾波人從星帶深處帶回了一些古器,引起過一些小範圍的爭奪。關於令牌的消息……有,但價格很高。”
“說。”雲逸言簡意賅。
“三個月前,‘血刃團’在‘寂滅峽穀’附近發現了一處疑似古戰場的邊緣地帶,損失了不少人手,帶回幾件殘器。據幸存者零星的描述,其中可能有一塊非金非鐵的暗色令牌碎片,但消息無法百分百確認。血刃團的團長是化神初期的‘屠夫’赫連鐵,他們的據點就在城西。”陰影報出了一個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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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逸支付靈石,得到了關於血刃團據點的具體位置和一些基本信息。
離開暗星閣,雲逸又逛了幾個大型的黑市攤位和店鋪,旁敲側擊地打探,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異,指向了幾個近期有過類似收獲的勢力或獨行強者,其中血刃團的消息確實相對最靠譜。
當他經過一個販賣各種奇珍異獸的攤位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角落裡的一個玄鐵籠子。籠子裡關著的並非凶獸,而是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衣衫襤褸,滿身汙垢,蜷縮在籠子角落。他低著頭,淩亂的黑發遮住了大半麵容,但裸露出的手腕和腳踝處,卻能看到一些若隱若現的、如同星辰光點般的奇異紋身。更讓雲逸注意的是,這少年身上,竟隱隱散發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星靈族力量同源,但卻更加隱晦、更加內斂的波動!
這波動極其微弱,若非雲逸身負星靈傳承且神識強大,根本無從察覺。
星靈族後裔?還是身懷相關血脈之人?
雲逸心中一動,走到攤位前。攤主是一個滿臉橫肉、戴著獨眼眼罩的壯漢,修為在元嬰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