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季凜和十歲的樓葉赤著腳在河邊奔跑,水花濺濕了褲腿。
這是他們難得偷溜出來的時光——清風閣的訓練嚴苛到近乎殘忍,隻有在這條遠離總閣的小溪邊,他們才能短暫地做回孩子。
“師兄!你看我抓的魚!”
樓葉舉起一條銀光閃閃的小魚,笑容燦爛。
季凜剛想誇他,卻忽然聽見不遠處的官道上傳來烏鴉刺耳的叫聲。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穿上鞋,悄悄摸了過去。
屍體。
橫七豎八地倒在翻倒的馬車旁,血已經滲進泥土裡,呈現出暗紅色。
“又是土匪乾的。”
樓葉撇撇嘴,已經見怪不怪,“去看看有沒有值錢的。”
季凜皺眉,但還是跟著他靠近那輛華麗的馬車。
車簾被掀開,裡麵空空如也,隻有幾件散落的衣物和打翻的食盒。
“嘖,窮鬼。”
樓葉踢了踢車轅,正要離開,卻聽見季凜突然“噓”了一聲。
微弱的呼吸聲。
季凜趴下身,看向座位下方——一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蜷縮在那裡,額角有血,雙眼緊閉,但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
“還活著!”季凜伸手去拉他。
樓葉一把按住季凜的手腕:“你瘋了?帶回去魏教習會打死我們的!”
季凜沒說話,隻是輕輕將男孩抱了出來。
男孩很輕,像隻受傷的小動物,軟軟地靠在他懷裡。
“要帶你帶,我可不管。”
樓葉後退兩步,眼神警惕,“到時候受罰彆連累我。”
季凜背著男孩回到清風閣時,天已經黑了。
果然,魏教習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背上。
“私自外出,還帶回來個累贅?”
魏教習冷笑,“台澤,你是嫌命太長?”
季凜咬牙跪著,一聲不吭。
血從鞭痕裡滲出來,染紅了單薄的衣衫。
最終,魏教習瞥了一眼昏迷的男孩,淡淡道:“既然帶回來了,就彆浪費。你明天自己去思過房領罰!”
鞭子再次落下時,季凜疼得眼前發黑,卻悄悄鬆了口氣。
至少,那孩子能活下來了。
男孩醒來時,眼前是陌生的床帳。他茫然地坐起身,額角的傷口隱隱作痛。
“你父母已經死了。”
魏教習站在床邊,聲音冰冷,
“從今以後,你叫閣風,是清風閣的殺手。以前的種種,與你再無關係。”
裴紀白怔怔地看著他,嘴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魏教習離開後,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湊了過來:“你命真大,要不是師兄執意背你回來,你早死在路邊了。”
裴紀白茫然:“師兄……是誰?”
樓葉撇撇嘴,拽著他下床:“跟我來。”
思過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時,裴紀白看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正一瘸一拐地走出來。
他的背上還有未乾的血跡,走路時疼得直吸氣,卻在看見裴紀白的瞬間,眼睛亮了起來。
“你醒了?”
季凜笑起來時牽動了嘴角的傷,疼得“嘶”了一聲,卻還是努力彎著眼睛,“太好了……”
裴紀白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更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年會為他挨打。
季凜艱難地彎下身,平視著他:“彆怕,以後我罩著你。”
一滴淚終於砸在地上。
裴紀白伸手抓住季凜的衣角,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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