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凜在慘白的病床上睜開眼睛時,最先感受到的是喉嚨裡火燒般的疼痛。
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刺進鼻腔。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床單,布料在掌心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喝點水。”
宋言笙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季凜轉過頭,看見他憔悴的臉——鏡片上滿是指紋印,襯衫領口沾著咖啡漬,向來一絲不苟的頭發淩亂地支棱著。
這個永遠整潔的男人,此刻狼狽得像個流浪漢。
季凜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宋言笙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輕輕落在季凜顫抖的背上。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季凜機械地接起來,聽見二爺沙啞的“喂”時,他的眼淚突然決堤。
“二爺……”
他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呼喚著,聲音支離破碎,“爺爺……爺爺他走了……”
電話那頭傳來瓷器摔碎的脆響。
季凜舉著手機,聽著二爺的哭聲通過電波傳來。
那聲音裡包含著他從未聽過的絕望——那是失去至親的痛,是手足被生生撕裂的痛。
季凜舉著已經掛斷的手機,呆坐在床上,二爺的指責像刀子一樣插在心上。
“警局抓到肇事司機了。”宋言笙輕聲說,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季凜抬起頭,眼睛裡突然燃起可怕的亮光:“帶我去。”
警局的走廊長得沒有儘頭。
季凜走得很快,仿佛慢一步就會被悲傷吞噬。
他的影子在熒光燈下扭曲變形,就像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單向玻璃後麵,一個穿著名牌t恤的年輕人正無聊地玩著手指。
他腕上的鑽石手表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與爺爺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血液酒精含量超標三倍。”警官翻著案卷,“下車查看後故意倒車碾壓……”
季凜的拳頭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要見他。”季凜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審訊室的門剛打開,李某就抬起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又怎麼了?我爸的律師馬上就到……”
季凜站在他麵前,聞到他身上殘留的酒精和古龍水混合的味道。
“你知道你撞的是誰嗎?”季凜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麼。
李某聳聳肩:“老頭自己不長眼……”
季凜的拳頭帶著風聲揮過去,卻在最後一刻被宋言笙攔住。
他掙紮著,眼淚砸在審訊桌上:“那是我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
李某被嚇得往後一仰,隨即又露出譏諷的笑:“賠錢就是了,我家……”
“錢?!”
季凜突然笑起來,笑聲比哭聲更令人心碎,“誰要你的錢!?你把爺爺還給我!”
警局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武建平帶著三個西裝革履的律師大步走了進來,皮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急促的聲響。
季凜抬起頭,看見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那人穿著考究的定製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他的眼睛和武鳴如出一轍——狹長、冷漠,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李局長剛剛給我打過電話。”
武建平看都沒看季凜一眼,直接對警官說道,“這完全是個意外,我兒子受到了驚嚇,需要立刻就醫。”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季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從指縫滲出,卻感覺不到疼。
宋言笙上前一步,聲音冷得像冰:“你兒子酒駕肇事,故意碾壓,這是謀殺。”
武建平這才轉過頭,目光在宋言笙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輕蔑地移開:“年輕人,說話要講證據。”
他示意律師遞上一份文件,“這是醫院的診斷證明,我兒子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當時完全處於無意識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