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桌麵上輕輕一顫,濺出幾滴琥珀色的茶湯。
他的睫毛緩慢地眨動了兩下,鏡片後的眼睛逐漸睜大,瞳孔微微收縮——一個完美的震驚表情。
“什麼?”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回平穩,“您說我愛人是中共?”
處長皺眉看向李偉傑:“證據呢?”
李偉傑得意地掏出季凜的記者證,上麵沾著新鮮的血跡:“我們在他的《紅樓夢》書脊裡發現了密寫藥水,書店密室還搜到燒毀的文件殘片!”
方子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抹刺目的血跡上,胃部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但當他抬頭時,臉上隻剩下恰到好處的困惑與痛心:“處長,這……這一定是有人栽贓!季凜就是個書呆子,他連雞都不敢殺……”
“方子圍!”李偉傑猛地拍桌,“你彆裝了!整個行動隊都看見季凜在燒文件!”
辦公室驟然安靜。
方子圍緩緩摘下眼鏡,用袖口擦拭鏡片的動作穩得不可思議。
“李隊長,”方子圍重新戴上眼鏡,聲音裡帶著壓抑的顫抖,“如果……如果季凜真的涉案……”
他深吸一口氣,“我願意接受停職調查。”
處長神色微動。
“小方啊……”處長歎了口氣,轉頭嗬斥李偉傑,“抓人講究真憑實據!季記者是知名報人,沒有確鑿證據就……”
“處長!”李偉傑急得額頭冒汗,“方子圍肯定知情!我要求立即搜查他的辦公室!”
方子圍突然笑了。
那笑容蒼白又破碎,像暴風雨中勉強維持體麵的紳士:“請便。”
他主動推開抽屜,“需要我脫外套嗎?”
搜查持續了四十分鐘。
李偉傑的人翻遍了每個角落,甚至撬開了地板。
方子圍始終安靜地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青竹。
隻有處長注意到,這個年輕人每隔幾分鐘就會無意識地摸一下左手無名指——那裡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婚戒想必是剛摘下來不久。
辦公室的電話鈴刺破了凝滯的空氣。
李偉傑剛掛斷電話,臉色就變了:“處長,季凜說要招供——但他要求當著方秘書的麵說。”
處長的鋼筆尖在文件上洇開一團墨跡。他抬頭看向方子圍,眼神複雜:“小方,你......”
方子圍的指尖在茶杯上輕輕敲擊,節奏穩定得像心跳:“我去。”
他站起身,西裝褲線筆直得像是用尺子量過,唯有左手無名指上那圈戒痕泛著不自然的紅。
審訊室的鐵門“哐當”一聲關上,震得牆角的蜘蛛網簌簌發抖。
季凜被銬在鐵椅上,白襯衫早已被血和汗浸透,黏在瘦削的脊背上。
他的顴骨青紫一片,嘴角裂著口子,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淬了毒的刀。
處長背著手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如鐵。
李偉傑和幾個審訊官圍在桌邊,鋼筆懸在記錄本上方,等著這場荒唐的“招供”。
方子圍站在角落,指節抵在唇邊,像是要壓住什麼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
“說吧。”處長冷聲道,“你最好彆耍花樣。”
季凜咧嘴一笑,血絲從齒縫滲出:“急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後停在方子圍臉上,眼底閃過一絲隻有對方才能讀懂的光,“既然要招,那就招個徹底——”
他猛地前傾,鐵鏈嘩啦作響:“方子圍確實是我的同夥。處長,您以為您就乾淨嗎?”
處長的瞳孔驟然收縮:“你什麼意思?”
“上個月十五號,您夫人是不是‘恰好’去了霞飛路的裁縫鋪?”
季凜的聲音帶著惡意的甜膩,“真巧,那天‘青鳥’也在。”
“青鳥”兩個字像炸彈般在審訊室炸開。
李偉傑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墨水濺了一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