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野站在城市中央,行李箱的輪子在凹凸不平的地磚上哢哢作響。
高樓大廈像巨獸般矗立在四周,玻璃幕牆反射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喇叭聲、施工聲、人群嘈雜聲混在一起,衝擊著他的耳膜。
他攥緊了寫著醫院地址的紙條,手心全是汗。
這就是季凜生活的世界嗎?
周清野仰頭看著那些高聳入雲的建築,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尾被衝上岸的魚,連呼吸都困難。
在漁村,他總能憑海風的味道判斷天氣,憑浪花的聲音知道魚群的位置。
但在這裡,一切都是陌生而混亂的。
“第一醫院……”他喃喃自語,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個可以問路的人。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匆匆走過,周清野鼓起勇氣攔住他:“請問,第一醫院怎麼走?”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沾著魚腥味的運動鞋上停留片刻,皺了皺眉:“地鐵二號線,坐五站。”
說完便快步離開,仿佛多停留一秒就會被傳染什麼疾病。
周清野張了張嘴,還想問地鐵站怎麼走,但男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他拖著行李箱,茫然地轉了一圈,最終走向路邊停著的一輛出租車。
他從未坐過地鐵,那些複雜的線路圖和刷卡機器讓他望而生畏。
“師傅,去第一醫院。”他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放在後座。
司機從後視鏡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好嘞,係好安全帶。”
車子駛入車流,周清野緊貼著車窗,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這麼多車,這麼多人,這麼高的樓……季凜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嗎?
他想起季凜在小漁村時,連漁船的柴油味都受不了的樣子,心裡一陣酸澀。
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還發著燒嗎?
有沒有好好吃飯?
計價器上的數字跳得飛快,周清野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當車子最終停下時,數字已經跳到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地步。
“到了,168塊。”司機轉頭說道。
周清野瞪大眼睛:“這麼貴?”
“這還貴?”司機嗤笑一聲,“你看看這距離,這路況。”
周清野咬了咬嘴唇,從錢包裡掏出錢。
遞錢時,他注意到車窗外醫院的牌子:“第一醫院……分部?”
“對啊,第一醫院分部,你不是要去第一醫院嗎?”司機一臉無辜。
“我要去的是總部!季……我朋友在那裡!”周清野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司機聳聳肩:“那你得說清楚啊。總部還得往北開二十分鐘,再給150吧。”
周清野的臉色瞬間煞白。
他剩下的錢根本不夠再付150塊。
沉默了幾秒,他拎起行李箱下車:“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
站在陌生的醫院門口,周清野的視線模糊了。
他用力抹了把臉,拖著行李箱走向醫院大廳。
也許這裡的人能告訴他怎麼去總部。
“請問,怎麼去第一醫院總部?”他問谘詢台的護士。
護士頭也不抬:“坐公交205路,終點站就是。”
“要……要多久?”
“不堵車的話,四十分鐘吧。”
周清野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三點了。
他謝過護士,拖著箱子往外走。
公交站牌前擠滿了人,205路車來時,人群一擁而上。
周清野勉強擠上車,箱子卻被卡在門口。
“往裡走啊!堵著門乾什麼!”司機不耐煩地喊道。
周清野用力一拽,箱子終於進來了,但輪子已經歪了一個。
他擠在人群中,汗水浸透了後背。
車廂裡悶熱渾濁的空氣讓他頭暈,各種香水、汗臭和食物氣味混在一起,比最腥的魚市還令人窒息。
季凜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念頭在周清野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個總是挑剔床單有沒有鋪平、食物有沒有涼的大明星,現在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沒有他照顧……
周清野的心像被魚鉤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他幾乎彎下腰。
車子走走停停,每一站都有人上下。
周清野死死盯著手機上的地圖,生怕坐過站。
當終點站終於到來時,他的腿已經站得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