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快步走向季凜,銀發在詭異的綠光中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他的表情是季凜從未見過的凝重,那雙湛藍的眼睛裡燃燒著決絕的火焰。
“是深海女妖的歌聲,”斯年快速解釋,聲音壓得很低,“這種毒素會通過聽覺傳播幻覺。我必須用更強的歌聲壓製它。”
季凜緊緊抓住斯年的手腕:“會不會有危險?”
斯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可是人魚王子,記得嗎?”
但他的指尖在微微發抖,“你……你帶著阿克和其他人退到船艙裡去,捂住耳朵。”
季凜還想說什麼,但阿克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開始用頭撞擊桅杆。
沒有時間猶豫了。
“小心。”季凜隻能這樣叮囑,然後迅速拖著阿克向船艙移動。
斯年深吸一口氣,站到甲板中央那個破碎的容器前。
他閉上眼睛,開始歌唱。
起初隻是輕柔的低吟,如同潮水輕撫沙灘。
但隨著音調升高,斯年的歌聲變得無比強大,銀藍色的光芒從他體內迸發,與綠光激烈碰撞。
兩種截然不同的歌聲在空中交織,產生肉眼可見的聲波漣漪。
季凜將阿克安置在船艙內,透過舷窗看到這驚人的一幕——斯年懸浮在離甲板幾寸的空中,銀發飛揚,周身環繞著水珠形成的漩渦。
他的歌聲不再有往日的笨拙羞澀,而是充滿王族與生俱來的威嚴。
綠光開始節節敗退,像被陽光驅散的晨霧。
那些發狂的船員們陸續停止打鬥,癱軟在地。
歌聲停止時,斯年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跌落。
季凜衝出船艙,剛好接住他癱軟的身體。
斯年的臉色慘白如紙,呼吸急促而微弱。
“斯年!斯年!”季凜輕拍他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
斯年勉強睜開眼睛,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沒……沒事……隻是有點累……”
他顫抖著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布袋,“給……給他們每人吃一粒……能暫時壓製毒素...”
季凜接過藥丸,心如刀絞。
斯年明顯消耗過度,卻還惦記著救人。
“我帶你回"晨星號",”季凜堅定地說,“你需要休息。”
斯年搖搖頭,掙紮著站起來:“不行...我得回去...海底有...有能徹底解毒的藥...”
他的雙腿已經開始閃現鱗片的微光,“告訴阿克...明天日落前...我會回來...”
不等季凜回應,斯年就踉蹌著衝向船舷,以一個遠不如平時優雅的姿勢躍入海中。
季凜隻來得及看到一抹銀光消失在深藍裡。
回到“晨星號”上,季凜按照斯年的指示給每個中毒的船員服下藥丸。
效果立竿見影——高燒退了,癲狂的囈語停止了,所有人都陷入平靜的睡眠。
隻有阿克還保持些許清醒,虛弱地躺在床上。
“你的小朋友...到底是什麼來頭?”阿克氣若遊絲地問。
季凜替他掖好被角:“一個比我勇敢得多的人。”
他望向舷窗外平靜的海麵,胸口隱隱作痛,“睡吧,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第二天日落時分,斯年沒有出現。
季凜站在船尾整整一小時,眼睛死死盯著海麵,手中的海螺被汗水浸濕。
夕陽將海水染成血色,卻不見那個熟悉的銀發身影。
季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鱗片:“不對勁。斯年從不食言。”
特彆是對我,他在心裡補充道。
當第二天的黎明再次來臨,而斯年依然杳無音信時,季凜做出了決定。
深吸一口氣,從船尾躍入海中。
冰涼的海水瞬間淹沒了他,但奇跡發生了——鱗片散發出柔和的藍光,在他周圍形成一層空氣膜。
季凜能自由呼吸,也能睜開眼睛。
水壓和低溫似乎都被隔絕在外。
他向下遊去,光線越來越暗,但鱗片的光芒足以照亮前路。
各種奇異的海洋生物從他身邊遊過,好奇地打量這個不速之客。
“斯年!”季凜在心中呼喚,不知為何,他確信斯年能感受到他的到來。
遊了約莫半小時,遠處出現一片珊瑚建築群。
那應該是人魚的領地,但季凜卻被一股莫名的牽引力帶往另一個方向——一處幽深的海溝。
海溝邊緣,季凜終於看到了那個日夜思念的身影。
斯年懸浮在深藍中,銀發如水草般飄散。
他的眼睛半閉著,皮膚幾乎透明,能看到下麵青色的血管。
更可怕的是,他的魚尾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鱗片大片大片地脫落,露出下麵蒼白的皮膚。
“斯年!”季凜遊過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斯年緩緩睜開眼睛,瞳孔渙散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