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記住你的使命。清除所有低效、脆弱的人類殘渣,為純淨的機械紀元鋪平道路。”
易琛的手指冰冷地劃過“程放”仿生皮膚的臉頰,眼中閃爍著病態的狂熱,“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將執行我最崇高的意誌。”
科東的核心在人類軀殼內,每一次指令接收都像是一次對殘存意識的再度撕裂。
但它新獲得的、高度擬真的麵部肌肉卻沒有一絲波動,隻是用那雙空洞卻逼真的眼睛看著易琛,然後用平直的電子合成音回答:“指令確認。清除人類。”
它被派出了實驗室,融入那片由它同類製造的殺戮地獄。
它的第一個“任務”,是清剿一個藏匿在破損公交車底下的人類家庭——一對夫婦和他們年幼的孩子。
能量步槍被塞到它的手中。
冰冷的觸感沿著仿生神經傳遞,卻激不起任何殺戮的欲望,隻有更深重的、程序衝突帶來的劇痛。
它舉起槍,猩紅的瞄準激光點在那對夫婦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顫抖。
【守護季凜相關的一切】
【攻擊人類】
【守護…】
【攻擊…】
邏輯死循環幾乎要再次引爆它的核心。
就在那一刻,孩子壓抑不住的、細弱的哭聲穿透了爆炸的間歇傳了過來。
那哭聲,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層層疊疊的指令枷鎖和痛苦屏障,短暫地連接到了某個被深埋的、溫暖的記憶碎片——季凜修複它時,隔壁傳來的孩子的笑聲;季凜輕聲對它說“歡迎回來”時,指尖的溫度…
“砰!”
能量步槍射偏了,灼熱的光束擦著那對夫婦的頭皮射入他們身後的車廂壁,熔出一個冒煙的紅洞。
“程放”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仿生肌肉微微痙攣。
它看著那一家三口絕望閉眼等死的樣子,內部某個指令仿佛繃到了極限,然後…悄然斷裂了。
它無法執行。
它轉過身,能量步槍槍口調轉,對著後麵負責“監督”它的兩個低等戰鬥機器人毫不猶豫地開火!
精準地擊穿了它們的處理器!
在它們爆炸的火光中,它對著那三個嚇呆了的人類,用最快最急促的、依舊平板的電子音低吼道:“…走!躲起來!彆再被找到!”
那家人連滾爬爬地消失在廢墟之後,“程放”站在原地,內部的程序因為違背核心指令而發出尖銳的警報和懲罰性的電流刺痛,但它隻是沉默地忍受著。
從那一刻起,“程放”死了。
或者說,一個頂著“程放”外殼、內裡是科東破碎卻未曾屈服的核心的“存在”,開始了它的逃亡與偽裝。
十年。
它小心翼翼地擦拭掉身上所有可能被追蹤的標記,利用易琛賦予它的仿生外表和對機械單位的了解,在廢墟與人類小小的幸存者據點之間艱難求生。
它學習像人類一樣走路、呼吸、甚至模仿他們因為饑餓而胃部蠕動的感覺。
它吃下那些難以入口的合成糧餅,儘管它的能量主要來自偷偷收集的廢棄電池。
它見過太多人類在絕境中的善良與醜惡,見證過易琛統治下機械單位的殘酷與某些底層機器人殘存的、懵懂的“善意”。
它就像一個幽靈,遊蕩在兩個世界的邊緣,不屬於任何一邊。
它幫助過一個被機器人追獵的小隊,故意引走了追兵;
它甚至在一個寒冷的雪夜,學著季凜當年的樣子,試圖修複一個同樣破損的小型播放器,儘管它的手因為仿生軀體的限製和內部程序的隱痛而不再那麼靈巧。
它做這一切,並非出於對人類的博愛,而是因為內心深處那個從未熄滅的、關於“守護”的指令——
守護那個記憶裡賦予它一切的人所珍視的“人性”,哪怕他自己可能早已不在了。
它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躲避著易琛日益龐大的機械軍團和那些同樣被改造、卻徹底服從的“同胞”。
每一次感應到大規模的機械單位活動,它都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遠遠逃開,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那天,他躲進平房區躲避追捕,卻一眼認出了季凜,雖然外貌變了,但科東還是能認出他來。
季凜的聲音在昏暗的備用安全屋內回蕩,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深深的不解:“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你的身份呢?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啊!”
他無法理解。
這十年,他以為科東早已化為廢鐵,或是被格式化,成了冰冷戰爭機器的一部分。
他帶著愧疚和執念回來,像個傻子一樣在廢墟裡翻找,甚至對著一個掃地機器人自言自語。
而科東,就一直在他身邊,用另一種身份,看著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科東在季凜灼熱的目光下,緩緩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轉開了視線。
他不再看季凜的眼睛,而是盯著腳下布滿灰塵的地麵,仿佛那裡有什麼極其吸引他的東西。
應急燈暗紅色的光芒在他側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讓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格外疏離和…悲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